第 74 章 第 74 章_烈日骄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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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74 章 第 74 章

  顾修然接到赵航的电话,说赵清突然离开了南泉市,开车来了北峦市,极有可能是去找她的儿子傅翰文的。

  赵清大概一个小时之后会到政法大学,没人知道她为什么会突然过来。

  不多一会,邵其峰就赶到了顾修然的办公室,他是过来送窃听器的。

  警方的人里面,最有机会接近赵清的就是顾修然了。

  傅翰文太精明谨慎,在他身上装窃听器一定会被发现。从赵清身上下手是个不错的切入点。

  邵其峰从背包里拿出来一粒红豆造型的酒红色窃听器,一边演示一边说道:“顾教授,这里有一层胶,到时候您就趁赵清不注意,黏在她的包包底下就可以了。”

  “我们的人已经汇报过了,赵清这次带的是一个酒红色的包,跟这只窃听器的颜色一样,不大容易被发现。”

  “为了保证安全性,避免打草惊蛇,这个窃听器是一次性的,上面的胶的粘性也是有期限的,两个小时之后,粘性消失,窃听器会自行脱落。”

  顾修然接过来,放在大衣外侧的口袋里。

  邵其峰将背包收拾好,往肩上一背:“顾教授,拜托您了。”

  他说完,风风火火地往办公室外面走去,一边挥了下手:“柔妹再见。”

  宋柔端着一杯水走了过去:“你不喝点水再走?”

  邵其峰接过纸杯,三两口喝完,将杯子往垃圾桶里隔空一扔:“局里一堆事,先走了哈。”

  他走到门口又回过头来,小声对宋柔说道:“对了柔妹,双星让我问你好。”

  蒋星星的大脑构造也是神奇的,居然还敢对柔妹存在某些不真实的幻想,胆子真大。

  邵其峰走后半个小时,赵航给顾修然打电话,说赵清已经到了,还没来得及跟傅翰文碰上面,让顾修然可以准备去校门口偶遇了。

  顾修然握着一本书从教学楼出来。

  赵清穿着一件黑色的大衣,黑色的裤子,连鞋子都是黑色的,只有领口露出来的毛衣是驼色的。

  她留着短发,人很瘦,脸上没什么肉,皱纹就变得明显了起来,看起来比资料上的年龄要老一些。她的眉头一直锁着,似在思考着什么麻烦事。

  一个匆匆路过的学生不小心撞在了赵清身上,学生赶紧道歉,赵清的脸色沉得可怕:“走路不看路的吗,眼睛长哪去了。”

  “你哪个班的,我要投诉。”

  学生自知理亏,即使脸色涨的通红,也没还嘴,转身走了。

  顾修然远远地看见这一幕,一个愿意资助贫困山区学生的人,不应该是这样不讲道理出口就伤人的人。一定是发生过什么事,彻底改变了这个人的品性。

  顾修然走上前去,正要搭话,校门口又进来了一个人,远远就喊道:“呦,婶婶,您怎么来了。”

  来的人是傅慧,她看起来热情地过了头,一看就是装的,是那种极度憎恶引发出来的假热情。

  赵清听见傅慧的声音,她的面部没有任何变化,但顾修然看得仔细,她眼底燃着一团火,火舌像被风吹过,动的时候又像蛇吐出来的信子。

  那是仇恨,隔着血海的仇。

  顾修然甚至怀疑赵清的牙齿都在发抖。

  赵清走到傅慧面前,声音既不热情也不算冷淡:“傅慧,我今天来就是找你的。”

  周围有很多过路的人,赵清没继续把话说下去。

  傅慧看见顾修然,朝他挥了下手:“帅哥。”

  顾修然走过去,他捏了捏手上的窃听器,对赵清说道:“您是傅教授的母亲吗?”

  赵清脸色不善地打量着顾修然,却没开口问。

  顾修然解释道:“刚才听见傅慧叫您婶婶,她又是傅教授的堂妹,所以您应该是傅教授的母亲。”

  赵清点了下头,不打算多说话的样子。

  顾修然指了指不远处的一栋教学楼:“傅教授现在应该在上选修课。”

  赵清顺着顾修然的手指看了过去,顾修然趁机将邵其峰准备的窃听器黏在了赵清的包包底下。

  顾修然说道:“还有事,先走了。”

  傅慧十分不愉快地说道:“你这么快就走了啊,今天晚上还去我那不?”她说的是酒吧。

  顾修然冷漠道:“不去。”说完就走了。

  他走出校门,左拐进一个路口,拉开车门,坐上了一辆黑色的别克汽车。

  赵航递了个耳机过去,顾修然接过来戴上。

  一开始只有那两个女人走路和不冷不热的说话的声音,周围嘈杂的校园环境音也能听到。

  不一会儿,杂音渐渐小了,周围安静了下来。

  她们应该是到了一个没有人的地方,教学楼后面或花园等偏僻的校园角落。

  顾修然将耳机扶了扶正,跟同样一脸凝重的赵航对视了一眼,好戏马上就要开场了。

  赵清拎着包,站在教学楼后面,看了一眼浓妆艳抹的傅慧,冷冷道:“你又问瀚文要钱了?”

  傅慧嚼着口香糖吹了个小泡泡,砰得一声炸掉,语气听起来很随意:“我没钱花了啊,我哥那么有钱,给我点怎么了。”

  赵清生气地说道:“他一个教书匠能有什么钱。”

  傅慧笑了起来,她笑得十分夸张,像是听到了什么可笑的笑话:“别扯了好吗,谁不知道爷爷名下的两套房子,还有一间工厂一家公司,这些将来统统都是他的。”

  “他们老傅家重男轻女,连遗嘱都立好了,全是傅翰文的,我一分钱都分不到。”这让她如何能心理平衡。

  赵清扫了几眼傅慧身上的名牌装扮:“我看你过得也不差。”

  傅慧:“跟我哥还是没法比啊,将来爷爷一去世,他就是大富翁了。不知道他到时候会不会看我这个唯一的堂妹可怜,施舍一点给我。”

  这句话似乎触到了赵清逆鳞上,她抬头看着傅慧,眼里翻滚着巨大的波澜,声音带着再也掩盖不住的恨意,大声说道:“你想都别想,一分钱都不会给你的,就算全部烧了都不给你。”

  突如其来的,如动物嘶吼一般的声音通过耳机传了出来,顾修然微微皱了下眉,赵航更是被刺得耳膜疼,摘下耳机缓了一下才算好。

  傅慧看了突然发疯的赵清一眼,低低说了句:“有病,怪不得我哥不爱回家。”

  赵清往前走了两步,死死盯着傅慧的眼睛:“你还有脸叫他哥,你怎么有资格,你自己当年做的事,自己心里清楚,等你死了,你会下十八层地狱的。”

  傅慧满不在乎地摆了下手:“不就是喂他吃了点东西吗,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婶婶至于发这么大的火,好像我杀了他一样。”

  赵清甩手给了傅慧一巴掌,冷笑道:“就喂他吃了点东西?”

  “你心术不正,为了争家产,在他的烟里放了毒.品,你想毁了他,你是魔鬼!”

  傅慧摸了摸被赵清打红了的地方,大声说道:“那又怎么样,他现在不是好好的吗。爷爷的财产将来全是他的,我一分钱都分不到,一分钱都分不到!”

  又冷笑道:“我周围那些吸过毒的,后来不是死了就是废了,傅翰文也真是厉害,竟然戒毒成功了,婶婶是用的什么方法啊,我教教我朋友。”

  赵清红着眼,掐着傅慧的脖子:“我杀了你这个魔鬼!”

  耳机里传来傅慧挣扎的声音,蒋星星紧张地看了赵航一眼,用眼神询问要不要让卧底警察实施救助。

  赵航摆了下手,表示不用干预。

  果然,赵清主动松开了傅慧,她的声音带着巨大的寒气:“杀了你就太便宜了,我要你睁大眼睛看着自己梦寐以求的全部遗产全落在瀚文名下。我诅咒你一生穷困潦倒,染上毒瘾,在毒瘾发作饥寒交迫中被倒塌的房屋横梁砸死。”

  傅慧咳了两声,往后退了一步,大口大口吸着空气,因为呼吸不畅,字句带着断断续续:“你,你这个疯子,疯子。”

  赵清冷冷道:“你最好给我离瀚文远远的,再敢使什么阴招,别怪我不客气。”

  傅慧大声说道:“我不过就问他要了点钱,至于你这样大老远跑来要杀要剐的吗,神经病。”

  赵清:“你说瀚文给你钱了?”

  傅慧没理她,转身走了。

  她转头看了脸色阴沉的赵清一眼,突然想起了年幼的时候,她的这个婶婶不是这样的。

  她的婶婶会做很多好吃的小食给她吃,会给她买漂亮的小裙子。说话做事总是一副温温柔柔的样子,从来也不对人红脸。

  她会在下雨天给躲在小区门口的流浪狗送饭,也会资助贫困山区的儿童念书,是整个家族最善良的女人。

  她错就错在不该生出个儿子让她一分钱遗产都拿不到。

  傅慧觉得自己没有做错什么,她让傅翰文染上毒品,完全是为了争取自己应该得到的财产。

  再说了,傅翰文后来不是戒了毒了吗,还成了这所著名大学的教授。想到这里,她就更觉得自己没什么错了,要错也都是傅翰文的错,他为什么能那么顺利地戒了毒,为什么没能在堕落中死去!

  傅慧走后,耳机里传来一阵一阵的哭声,那哭声合着风声,呜咽着像是某种动物发出来的悲恸的声音。

  顾修然摘下耳机,那是赵清在哭。

  她一个人哭了很久,并没有直接过去与傅翰文见面。这对警方来说有点遗憾,因为当赵清哭完,耳机里传来啪地一声,窃听器粘性消失,掉在了地上。

  赵航摘掉耳机,惆怅地躺在汽车椅背上:“又是个悲剧啊。”

  至此,已经掌握了一部分线索的警方,结合刚才窃听到的,赵清与傅慧的对话,基本可以把当年的真相还原个七八分了。

  赵航对顾修然说道:“顾教授来说一下吧。”

  蒋星星打开了录音,顾修然组织了一下语言,说道:“傅家是个十分重男轻女的家族,并准备把所有的家产传给傅翰文,作为孙女的傅慧自然不肯接受,她想利用毒品毁了傅翰文。”笑傲小说

  “傅翰文被迫染上毒瘾之后,赵清开始逼他戒毒,同时,这个消息又不能让家族里的其他人知道,也不能被邻居知道。于是,赵清带着傅翰文去了她曾资助的周园的老家下洼村。”

  “村里每户人家的房屋中间有一定的间隙,不会像城市里,房子紧紧隔着房子,一有点动静就会引起邻居的怀疑。在赵清和周园帮助傅翰文戒毒的时候,下洼村发生了地震,傅翰文的地震中丧生,这样傅家的全部财产就会落在唯一的继承人傅慧名下。”

  “赵清丧失爱子,悲痛欲绝,她恨不得把造成这一切的始作俑者傅慧杀了,要不是傅慧,她的儿子不会染上毒瘾,他们就不会来下洼村戒毒,也就不会遇上地震。赵清又觉得杀了傅慧太便宜她了,她要给她最致命的惩罚,她要让她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阴谋落空,她要让她看着傅翰文健康地活着并继承傅家的全部财产。”

  “于是赵清策划了一切,让周园变成了傅翰文。”

  赵航问道:“这其中,周园的态度是怎么样的呢,甚至有没有可能,傅慧会对真的傅翰文用毒,有没有受到周园的蛊惑,目的是毁了傅翰文,代替他拿到傅家的财产。”

  蒋星星不禁打了个寒颤,赵航淡淡地瞟了他一眼:“没错,作为一个刑警,我向来都是以最大的恶意揣测嫌疑人的。”

  蒋星星想了想说道:“可是,这一切就算是周园策划的,但他不可能掌控地震的发生啊。”

  赵航拍了下蒋星星的大脑袋:“蠢啊,就算没有发生地震,周园也有的是办法让真傅翰文在毒瘾发作中死去。”

  当然,这些都是推测,没有任何事实依据,真相是怎么样的,只能继续往下查。

  顾修然靠在椅背上,看着车窗外面,赵航拍了下他的肩膀:“老顾,你在想什么?”

  顾修然:“在想赵清。一直到真傅翰文在地震中丧生之前,她都是一个温柔善良的女人,这种人往往有着非常强烈的道德感和自我约束能力,她的转变太突兀了,我怀疑这里面有隐情。”

  蒋星星说道:“会不会是假傅翰文,也就是周园对她进行了教化。”

  顾修然摇了下头:“当时的周园并不具备可以教化别人的能力。促使赵清发生转变的只能她自己。”

  他说完,看了赵航一眼,两人目光对上,赵航明白了顾修然目光里的含义:“你的意思是,傅翰文的死跟赵清也有关系?”

  蒋星星:“赵清一看就很疼爱儿子,她因为儿子的死都快把自己逼成一个疯女人了,她不会害自己的儿子的。”

  顾修然:“是意外。赵清憎恨傅慧也憎恨自己,地震发生之前是她亲手把儿子绑在椅子上或者床头的。地震发生之后,被绑住的傅翰文来不及逃生,赵清和周园想冲进去救人已经晚了。”

  “赵清接受不了这样的事实,任何一个母亲都承受不住这样的打击。带傅翰文去下洼村戒毒的是她,亲手把他绑在椅子上的也是她。”

  “比起傅慧,赵清其实更恨的是她自己。她接受不了,只好把这千倍万倍的恨转移到傅慧身上,虽然傅慧本来就很可恨。”

  蒋星星叹了口气:“可是,谁也没想到下洼村会发生地震啊。”

  顾修然从赵航的黑色别克上下来,不知什么时候起了风,就连太阳也被云层遮住了一半。

  教授办公室,傅翰文泡了杯茶递给赵清:“妈,您喝水。”

  赵清一抬手把杯子打翻在了地上,青绿色的茶水泼在深蓝色的地毯上,几片泡开的茶叶躺在一片水渍上。

  傅翰文蹲下,将水杯捡起来,茶叶用纸巾包着扔进了垃圾桶里。

  赵清气道:“你为什么要给她钱,她那种早就该下地狱的人不配得到一分钱!”

  傅翰文洗了下手,抽了张纸巾,在赵清面前蹲下来,帮她把眼角的泪水擦掉:“我不知道她是怎么找到我的,但她总来缠着我,这不是什么好事,给点钱也就打发了。”

  赵清大声说道:“他是杀了瀚文的凶手,不许你给她钱,一分钱都不行。”

  傅翰文点了下头:“知道了。”

  他大多数的时候都很尊重赵清的意见。可以说尊重也可以说敷衍,因为他并不太在意傅慧的事。

  比起他即将开始的新生命,傅慧算得了什么,那蝼蚁一般渺小愚蠢的人,不值得他浪费情绪和时间。

  赵清看着傅翰文,脸色依然很差,嘴唇微微泛着白:“你是不是跟当年那个女人接触了。你答应过我,在爷爷去世之前,不能去找陆书燕。”

  她的情绪一直都不稳定,经常会陷入歇斯底里的状态,此时能坐下来好好跟傅翰文说话,就已经算是状态稳定的时候了。

  赵清继续说道:“她会认出来你的啊,要是穿帮了,被人发现你不是傅家的人,那傅家的财产全都会落在傅慧的名下,我就算是死,也不愿意看着她阴谋得逞!”

  事实上,她本来也没打算多活,她之所以没在地震发生之后就随儿子去了,完全是对傅慧的这股仇恨支撑着她。

  赵清看着傅翰文,叹了口气:“你爷爷病重,没多少时间可以活了,医生说顶多半年,你就不能再忍半年吗。”

  傅翰文没说话,他是个极端缜密和理智的人。

  可是人就有软肋,陆书燕就是他的软肋。

  赵清临走时对傅翰文说道:“不要再去接近陆书燕了,她会害了你的。”

  傅翰文不喜欢听这样的话,他脸上露出了明显的不耐烦的表情,这些年他不大回家,一方面是避免与亲戚邻居接触,另一方面是赵清总拦在中间干涉他。

  一开始他没有陆书燕的任何消息,赵清不让他去找人,他与她吵了很多次。直到今年年初的一天,陆书燕出现在了政法大学的教工餐厅。

  他记得那是个中午,天气很好,她穿着一件白色的外套,阳光下,她全身都在发光。

  她美好而纯洁,她是他最近也最遥远的梦。

  他记得夕阳下家乡开满野菊花的小山坡,景色那么美,而人心那么脏。

  他的童年和少年时期宛如地狱,他被吞噬在一片黑暗的沼泽中,周围爬满臭虫、跳蚤、毒蛇、蟑螂和蜘蛛。

  她是照进地狱里的那道光。

  傅翰文回到家,走进浴室,脱掉衣服站在花洒下,水流洒下来,冲刷着他的皮肤。

  他挤了满手沐浴露,使劲在身上揉搓。

  搓得皮肤都红了,还是觉得脏,他甚至能闻到一股腐败的人渣味,从遥远的下洼村飘来,熏得他险些吐了出来。

  是那些人渣留在他身上的味道。

  是他们造就了他的悲惨,他要洗掉这些味道,他要彻底摆脱过去,让自己变得干净纯洁。

  他将浴缸放满水,倒了一整瓶的沐浴露进去,觉得不够,又倒了一瓶洗衣液,把自己泡在一丛白色的泡沫里。

  他躺在浴缸里,看着白色的天花板。

  就快就完成了,他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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