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1.黑衣人（二）
“阿叹你要去哪儿呀？”南芷披衣起身。
阿叹随意穿了衣服，变出长剑，透过窗户的一个小缝隙望过去，那人四下张望，转身窜入丛林之中。
屋外电闪雷鸣，风雨交加，她跳上窗棱，转头对南芷说道：“你去找他们两个，我先跟上。”
阿叹轻巧落地，弓着身子隐在草丛间，一步步逼近。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身上冷一阵热一阵。面前是无尽的黑暗，耳边是滂沱的雨声。
一道白光擦身而过，远处的巨树轰然倒塌，她飞身躲过，流光四溢，长剑抵挡，一时间天地瞬白，丛林在大雨之中熊熊燃烧。
阿叹窜了出去，直袭腰腹，那人旋身一躲，遁身藏入树间。那枝叶却好似有了灵性，疯狂生长，如利齿一般咬住他的四肢，丝丝渗入血脉。婴儿被树枝缠住送纸阿叹面前，她立在火光之中，十指间灵气凝聚，全神贯注地操纵着树木。
她抱起孩子护在怀里，走至他面前，兜帽遮掩下只见半张苍白的脸和挂在唇边的血丝。
那人颤抖着抬眸，秋水剪瞳，竟与南芷长得有七分相似。阿叹震惊，却听背后一声尖利的嘶叫，还未回身看清，只觉背后一阵钻心的疼，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她轰然待敌，喉间干涩，竟是一字都喊不出。
树木失去灵力的控制，将那人摔下半空，她艰难地支撑起身子，看着阿叹背后那东西，怒吼道：“又是你这畜生！”
那东西似雕，却有四条生着利爪的腿，尖喙尖耳，细长的眼睛里满是贪婪，血口大张，污秽的唾液从齿缝间滴落。它舔舐着手上阿叹的鲜血，目露惊异，浑身毛发直立，整个身躯抖擞了几分。它踢开脚边的婴儿，正要拿起阿叹，一柄三叉戟破空而来，直刺颈项，顿时黑血迸发，草木皆枯。
阿叹躺在那东西不远处，闻见了其臭无比的血腥气，却怎么也没受到灼热之感。她艰难翻身，只见鼓野挡在她身上，轻轻地扶起她，肌肤上皆是被黑血侵蚀的痕迹。
“鼓野……”阿叹虚弱地喊道。
“别说话，我带你回去。”鼓野抱起她，正欲走，只听南芷大喊一声，“站住！”
黑衣人没有任何迟疑，抓过婴儿飞入林间，谢岂丢下一句“你们先走”，便与南芷一同追着黑衣人跑去。
鼓野将自己的修为渡到阿叹身上，只为她能够好受些，腾挪飞至半空，只见四方同时涌来几簇黑雾，将他们团团围住，逼迫着落回地面。
数人从黑暗之中走来，火光映照下，才看清他们带着骷髅面具，死气沉沉，不言不语。鼓野一只手搂住阿叹，另一只手牢牢地攥住三叉戟，林间的火焰如同飞鸟一般汇聚，好似有感知，看准了那些人直逼过去。
他们四下飞散堪堪避过，又一齐冲上来，鼓野挥戟抵挡，红光乍现，飞射八方，那些人避之不及，皆中了招，化作偏偏碎布，飘落地上。
鼓野惊异，却听阿叹在他耳边轻声说道：“傀儡……是、是巫蛊之术……”
还未等鼓野反应，只觉身边窸窣骚动，他突然越开十几丈，本已死的怪物又重新站起，双目猩红，发了疯地向他们冲过来。鼓野一掌将其拍至泥里，碎了骨头和内脏。可过不了一会儿，那怪物好似获得了新生，又立了起来，就仿佛有人在操纵着一般。
“后颈……有块人骨……取、取出来……”阿叹唇色已发白，整个人在鼓野的怀里，如同筛子一样颤抖。
鼓野望了一眼那怪物，若不是阿叹受伤，他早已将这畜生大卸八块。
“我带你先离开。”
阿叹一把推开他，跪倒在地，双手揪着胸口，艰难喘气，一双灰眸霎时血红，天上忽劈下一道惊雷，紫光烈烈，惊醒了整个夜幕。
林间有人嗤笑：“密宗派。”一男子走了出来，雨水顺着他的面具落到地上。他十指皆扣有魔铃，聚力一震，声音清越传千里，可裂金石，“蛊雕，试试吧。”
那怪物猛然膨胀，竟变得比原先大十几倍。铃声轻荡，蛊雕朝天怒吼，惊雷阵阵，阿叹的心脏如同千虫啃噬，她紧咬着牙关，却是一点躲避的力气也没有。
鼓野神色不变，他轻轻地抱起阿叹，飞至半空，身周红光环绕，一声暴喝，那红光如流矢齐齐刺向蛊雕，如天星陨落般轰烈，魔界六幽山的戾气将蛊雕灼烧得体无完肤，它尖声嘶吼，胡乱地蹬着地面，万树倾塌，山摇地动，它伏在地上撕咬着自己的臂膀，血肉模糊，一条胳膊被它硬生生扯了下来。
鼓野俯视着不堪一击的蛊雕，冷笑：“杂碎。”他撇眼望向那个男人，三叉戟如同活了一般，那男人始料未及，已被贯穿。
隐藏在树间的同党已是按捺不住，他们口中念咒，林间火败，雾气顿起，迷蒙不堪。鼓野一瞬失去知觉，视听皆空。
黑暗中，一只冰凉的手抚上他的眼睛，阿叹的脸贴着他的右朵，另一只手捂着左耳，她的声音微不可闻：“是魔魇……别看、也别听……凭、凭心念……”
鼓野听着，将她搂得更紧：“我一定带你离开。”
阿叹勉强一笑：“好……”
四下皆盲，鼓野召回三叉戟，心静如水，忽心头感念，朝一处刺去，电光火石，那人不敌，失身坠落，破了一角迷障，他毫不迟疑，奋力向前飞去，耳边风声呼啸，只听阿叹道：“他们追上来了……”
“别怕，有我在。我先把你送去莫老大那儿。”
“不用送了！老朽来也！”莫老大飞身而至，长剑光芒万丈，劈开了雾霭重重，他执剑向天，乌云乍裂，泄出朝阳无数。
黑衣人避之不及，尽数暴露在阳光之下，莫老大仰天大笑：“一些小喽啰就敢如此嚣张！看老朽如何治你们！”言罢，长剑一扫，生出七星光彩，八方奔走，炸出耀眼光辉，那些人自知不敌，正欲逃命，却被一张法网困住，齐齐收归于莫老大囊中。
“前辈！”阿叹已昏了过去，鼓野不知医术，只一昧地渡修为。
莫老大飞来一把推开他，边输灵气边抱怨：“她是灵山的巫女，是人！你是魔，纵使肉身有神力的加持，也敌不了你身上的戾气！你不怕自己伤着她！”
莫老大给阿叹服下丹药，命令道：“背到客栈后院来！”
莫停留客栈依树而建，却不知这客栈的后院，竟是中空的树干。当中一方阵眼，刻笔曲折，灵气涌动，想是远古之时便存在的。阵眼下方的池子蓝光幽泛，池水轻漾，托着几株青荷。日光从上而下，形成一束光柱正印在阵眼间，而那所有的中心，却是一颗不起眼的石头。树干四壁皆凿有洞口，一个个玉瓶被结界封存，流动的灵力在周围兜转。
一方天地，其间多少灵丹妙药、法宝阵眼，鼓野自诩在魔界看尽珍宝，却也不如此地一毫。这莫老大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更为好奇了。
“把她放到池子里去。”
鼓野照做，只见那蓝光渗入阿叹体内，血肉愈合，神色也恢复红润。
“你，用这个。”莫老大扔给鼓野一个红瓷瓶，里头是红浆液，泛着腥臭的气味。
他说道：“那池子里面的水，本是用来养灵巫草的，治她的病刚好。你这瓶东西，是魔族始祖千仪的血，治你的伤，也刚好。”
鼓野握着那瓷瓶，问道：“敢问前辈，是何人？”
莫老大吐了一口烟，迷离着双眼，好似想了很久才道：“天地间的……异乡人。”
“何意？”
莫老大一笑，用烟杆笔画道：“那得你自己去参悟了。”
鼓野知再问也无果，便收了声，走近池子去看阿叹。
她已无大碍，只是仍旧昏迷不醒，鼓野转身问道：“前辈，为何阿叹还不苏醒？”
莫老大抿着烟嘴笑道：“人醒时叫姑娘，人昏着叫阿叹。这番拘谨小心，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人上了年纪，要不就是事事抱怨，要不就是事事都能开玩笑，仗着年龄和修为，任谁都不敢如何，丝毫不在怕的。
鼓野被说中心事，不以为意：“还请前辈告知。”
莫老大却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四百年啊……你此等处心积虑，换来如今的位置，倒是不敢向前了。”
鼓野对于莫老大的神通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神色平静：“四百年又如何？她未曾来的日子，岂止四百年？”
“那东西，如今还藏着？”
鼓野沉默，从怀里掏出一个昆仑玉瓶，它的光泽并未消减，反倒更为温润剔透，还泛着丝丝药香。
“不会丢。”他笃定。
阿叹背部的灼热逐渐消散，她艰难睁眼，面前人脸模糊，下意识地喊道：“鼓野……”
鼓野见她醒转，忙将她扶起，抱出池子。阿叹抓着他的手臂支撑身子，对着莫老大行礼：“多谢前辈。”
莫老大神色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一阵，笑道：“你也该谢谢他。”
阿叹转头对鼓野一笑，灿若朝霞：“多谢！”
鼓野心神微荡，却无半分表露，只对她点点头。
“前辈，那些无天派的人……”
“炼丹了。”
“……”阿叹虽不悦黑巫，但这样直接将其处死的行径，她还是有些排斥，加之先前种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前辈先前不允我们戌时后出门，可是早已料想他们会有所动作？您早知他们是无天，我与九哥是密宗，为何还要留我们在此？一切尽在您的算计之中，您到底是何人？”
莫老大叼着烟杆，畅然大笑：“小丫头嘴皮子倒厉害——只是这并非我的算计，而是你们的命数，这客栈早在五千年前就已落成，是你来，还是我往，想来你们心里更为清楚。”
阿叹正待再问，却闻前头客栈有人大喊，听声音应是南芷：“阿叹——救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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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叹轻巧落地，弓着身子隐在草丛间，一步步逼近。雨水打湿了她的衣服，身上冷一阵热一阵。面前是无尽的黑暗，耳边是滂沱的雨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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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人颤抖着抬眸，秋水剪瞳，竟与南芷长得有七分相似。阿叹震惊，却听背后一声尖利的嘶叫，还未回身看清，只觉背后一阵钻心的疼，滚烫的鲜血喷涌而出。她轰然待敌，喉间干涩，竟是一字都喊不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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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东西似雕，却有四条生着利爪的腿，尖喙尖耳，细长的眼睛里满是贪婪，血口大张，污秽的唾液从齿缝间滴落。它舔舐着手上阿叹的鲜血，目露惊异，浑身毛发直立，整个身躯抖擞了几分。它踢开脚边的婴儿，正要拿起阿叹，一柄三叉戟破空而来，直刺颈项，顿时黑血迸发，草木皆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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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未等鼓野反应，只觉身边窸窣骚动，他突然越开十几丈，本已死的怪物又重新站起，双目猩红，发了疯地向他们冲过来。鼓野一掌将其拍至泥里，碎了骨头和内脏。可过不了一会儿，那怪物好似获得了新生，又立了起来，就仿佛有人在操纵着一般。
“后颈……有块人骨……取、取出来……”阿叹唇色已发白，整个人在鼓野的怀里，如同筛子一样颤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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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辈！”阿叹已昏了过去，鼓野不知医术，只一昧地渡修为。
莫老大飞来一把推开他，边输灵气边抱怨：“她是灵山的巫女，是人！你是魔，纵使肉身有神力的加持，也敌不了你身上的戾气！你不怕自己伤着她！”
莫老大给阿叹服下丹药，命令道：“背到客栈后院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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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方天地，其间多少灵丹妙药、法宝阵眼，鼓野自诩在魔界看尽珍宝，却也不如此地一毫。这莫老大究竟是何许人也，他更为好奇了。
“把她放到池子里去。”
鼓野照做，只见那蓝光渗入阿叹体内，血肉愈合，神色也恢复红润。
“你，用这个。”莫老大扔给鼓野一个红瓷瓶，里头是红浆液，泛着腥臭的气味。
他说道：“那池子里面的水，本是用来养灵巫草的，治她的病刚好。你这瓶东西，是魔族始祖千仪的血，治你的伤，也刚好。”
鼓野握着那瓷瓶，问道：“敢问前辈，是何人？”
莫老大吐了一口烟，迷离着双眼，好似想了很久才道：“天地间的……异乡人。”
“何意？”
莫老大一笑，用烟杆笔画道：“那得你自己去参悟了。”
鼓野知再问也无果，便收了声，走近池子去看阿叹。
她已无大碍，只是仍旧昏迷不醒，鼓野转身问道：“前辈，为何阿叹还不苏醒？”
莫老大抿着烟嘴笑道：“人醒时叫姑娘，人昏着叫阿叹。这番拘谨小心，可真是用心良苦啊。”
这人上了年纪，要不就是事事抱怨，要不就是事事都能开玩笑，仗着年龄和修为，任谁都不敢如何，丝毫不在怕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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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老大却不理他，自顾自的说道：“四百年啊……你此等处心积虑，换来如今的位置，倒是不敢向前了。”
鼓野对于莫老大的神通已经见怪不怪了，他神色平静：“四百年又如何？她未曾来的日子，岂止四百年？”
“那东西，如今还藏着？”
鼓野沉默，从怀里掏出一个昆仑玉瓶，它的光泽并未消减，反倒更为温润剔透，还泛着丝丝药香。
“不会丢。”他笃定。
阿叹背部的灼热逐渐消散，她艰难睁眼，面前人脸模糊，下意识地喊道：“鼓野……”
鼓野见她醒转，忙将她扶起，抱出池子。阿叹抓着他的手臂支撑身子，对着莫老大行礼：“多谢前辈。”
莫老大神色在他们二人之间徘徊一阵，笑道：“你也该谢谢他。”
阿叹转头对鼓野一笑，灿若朝霞：“多谢！”
鼓野心神微荡，却无半分表露，只对她点点头。
“前辈，那些无天派的人……”
“炼丹了。”
“……”阿叹虽不悦黑巫，但这样直接将其处死的行径，她还是有些排斥，加之先前种种，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前辈先前不允我们戌时后出门，可是早已料想他们会有所动作？您早知他们是无天，我与九哥是密宗，为何还要留我们在此？一切尽在您的算计之中，您到底是何人？”
莫老大叼着烟杆，畅然大笑：“小丫头嘴皮子倒厉害——只是这并非我的算计，而是你们的命数，这客栈早在五千年前就已落成，是你来，还是我往，想来你们心里更为清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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