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十五)_我的私人劳家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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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5 (十五)

  我是在医院醒过来的。

  消毒水的气味,病房很宽敞,柜子上一束纯白百合,哈里斯太太坐在我身边:“感谢主,醒了。”

  我意识还未清醒,模糊模糊地问:““这是哪里?”

  “医院。”哈里斯太太按着胸口,惊魂未定的语气:“幸好没事,掉进湖中……”

  湖中——我猛地坐起,伸手抓紧哈里斯太太急忙问:“家卓呢?!”

  “别动,宝贝——”哈里斯太太按住我的手背,安抚我:“劳先生很好,先好好休息。”

  我没什么力气,手脚冻伤,皮肤红肿,有大片水泡,碰一碰都痛得要命。

  护士过来给我换点滴。

  我躺在床上,挣扎着不肯睡觉,一动不动地望着哈里斯太太。

  她为难地左看右看,终于说:“劳先生已经转去伦敦的医院,我的职责就是好好照顾映映小姐,我也不知道他在哪里。”

  “电话,”我说:“给我电话。”

  哈里斯太太无奈地走出病房,取了手机回来。

  我手上包着纱布,手指僵硬,费了一番力气,才翻到家卓电话。

  拨过去却是无法接通。

  我反反复复摁了许久,终于放弃。

  躺在床上,脑中一直是他在我眼前昏迷过去的脸庞,眼泪不断地流下来。

  哈里斯太太坐在我跟前跟着抹眼泪,也不知怎么安慰我,我不愿进食,也不愿换药。

  护士过来给我注射镇定剂。

  我昏睡了过去,再次睁开眼,哈里斯太太红着眼:“映映小姐,看在上帝份上,得好好的。”

  我微微苦笑,闭了眼,任由护士折腾。

  晚上有人敲病房的门。

  我已让哈里斯太太回去休息,这是医院的高级病房,应该不会有人随便来打扰。

  我说:“请进。”

  门被推开,一个中年男子走进来,黑发黄肤,浓眉阔眼,东方人。

  我心底惊跳,撑着手臂从床上坐起来。

  “江小姐。”他站在病床前,并不走近,有些忍耐着维持礼貌。

  他自我介绍:“我是劳先生行政助理,张彼德。”

  我对着他点点头。

  “劳先生指示我来看望江小姐。”他说。

  “他在哪儿?”我咬着牙忍着眼底的水汽。

  张彼德并未答我,只说:“江小姐请好好休息。”

  “家卓在哪里?我想见他。”

  “江小姐先养好身体,必要时劳先生自然会见您。”他刻板语调。

  他公事公办,肯本不和我沟通。

  我想起苏见,问:“苏先生呢?”

  他眉毛一挑,故意激我:“苏先生在国内处理公事走不开,江小姐有什么需要请和我说。”

  我简直要骂脏话,拒绝再与他说话。

  我在医院住了一个星期,伤口渐渐好转,张彼德依旧每日来监视我,我不理会他,他也乐得自顾看报表。

  “哈里斯太太,我想吃松子牛肉卷。”早上我对哈里斯太太说。

  哈里斯太太面露喜色:“亲爱的,我回去做。”

  张彼德今天迟迟没见人影,哈里斯太太离开后,我避开护士,跑出医院,拦了一辆街车:“我要去伦敦。”

  司机回头说:“小姐,这是计程车,不是欧洲之星。”

  这该死的英国人还真有幽默感。

  我拉开车门:“那就去最近的车站。”

  在火车站买了最快一趟开往伦敦的车票,我登上火车,坐在位置上开始仔细研究伦敦地图,用笔在上面标出伦敦几个大医院的位置,我心急如焚,所幸火车很快,近一个小时之后,我走出滑铁卢火车站。

  还来不及打量一下环境,我首先就看到在不远处,一个冷着脸的人杵在出口处。

  张彼德。

  他面色不善朝我走来,讥诮口气:“如果江小姐要游伦敦直接吩咐我就好,何须劳动尊驾搭火车。”

  我转身就跑,他一把将我拉住。

  “抱歉。”他低低一句,将我狠狠拽住,塞进了一旁的车中。

  车子直接开往酒店。

  趁他在大堂checkin时,我不理会他,转身往外面走。

  张彼德反手要拉住我,我狠狠地往后一跳:“别碰我!”

  他冷嘲热讽:“能跑能跳,看来江小姐已恢复健康,我干脆定机票送回国。”

  “我不回去。”我恶狠狠地瞪着他。

  “别胡闹!”他不由分说将我拖上电梯,拖到房间门前。

  “喂喂——彼德,”身后忽然有人开口:“客气一点。”

  有些熟悉的声音,我转身,看到穿着西装的苏见。

  “怎么过来了?”张彼德问。

  “我不放心。”苏见轻轻皱眉答。

  张彼德一边说话一边将我推进了豪华套房的门,毫无怜惜地一把将我按在沙发上:“好好呆着。”

  我摔倒在柔软的沙发上,一时有些晕眩。

  苏见看着这一幕,忽然笑笑说:“劳先生知道要煎皮,又不是不知道他宠她宠得铺二十床锦缎仍要替她找出一粒豌豆。”

  张彼德撇嘴:“色令智昏。”

  苏见微哂。

  我忽然就安静了下来。

  下午苏见过来,望见桌上餐厅送来的精致午餐一动未动。

  他坐在我对面:“映映,可是不合胃口?”

  我呆呆坐在沙发上,摇了摇头。

  他叹气一声:“我们没有把照顾好,劳先生要怪罪的。”

  我闻言抬头看他,勉强笑笑:“对不起,我有吃了一点点,只是胃口不好。”

  苏见轻声宽慰我:“别太担心。”

  “他是不是病得很重?”我低声问,手在膝盖上不自觉地绞紧。

  苏见沉默,不知如何答我。

  我心神不宁地坐了一天,五星级酒店套房内娱乐设施一应俱,服务员也好心建议我到楼下咖啡厅坐坐,或是到附近购物中心逛逛。我恍若未闻,只坐在沙发上一动不动地对着墙壁发呆。

  待到傍晚,苏见敲门进来,手上拿着电话,用唇形轻声对我说:“劳先生。”

  我骤然从混沌中惊醒,手微微颤抖,接过电话放在耳边。

  家卓依旧是熟悉的沉郁嗓音,只是很虚弱:“映映?“

  “怎么样?”话一出口,我就已哽咽。

  “我很好。”他低弱地说:“听我说,先回去。”

  “不,让我见见。”我哀求他。

  他低咳,声音无力:“我没有空。”

  “不,家卓,我不回去——”我哭泣起来:“让我看望——”

  “映映,听话——”他声音急促起来,着急地试图安慰我:“别哭……”话还没说完,他却骤然咳嗽起来,我听到电话那端响起仪器尖锐的响声,然后电话断了。

  我僵硬地站在房内,苏见拿过我手中的电话,拨了好几次,眉头也渐渐皱紧。

  张彼德晚上回来,冲着我发了一句火:“江意映,除了给他添麻烦还会什么!”

  苏见拉住他:“冷静点!”

  “sorry。”他不情不愿地说了一句,走开了。

  我听到他们俩在外面低声的交谈。

  “这样走开公司怎样,老大可有动作?”

  “放心,一切都好。”

  “他病成这样……”

  苏见低低叹息了一声。

  我倒在床上死死咬着被单,怔怔流下泪来。

  我脑海中一直回荡,是我害的,是我害的,是我对他纠缠不休,是我同他吵架,是我讲话气他,是我害他受冻生病,他已明确拒绝了我,我还有什么颜面死乞白赖地要见他。

  两天后,我登上了回国的班机。

  家卓在伦敦住了近一个月。

  回国后,我无数次拨打那个电话,可是一直关机。

  我白天上班在公司做打杂助理,晚上在家写毕业论文,夜夜累得倒头就睡,用尽部努力控制自己不去想他,教授惊讶于我的思维活跃,看着我交上去的设计草图,一向严肃到不苟言笑的脸庞也带了微微赞赏:“江意映,是我近年见过的最有天分的学生。”

  “但是——”他话锋一转,直接地道:“知道,永远不会有建筑商用作品。”

  我已是意料之中,所以讨巧地答:“所以我只用来做毕业作品不是吗?”

  那个知名的室内设计界大师望着我,然后说:“聪明的年轻人。”

  我一边飞快地记下他给我的修改意见,一边答:“谢谢教授。”

  走出学院大楼,冬雨下得淅沥,一向热闹的校园此刻也有些萧瑟,我脑中依然回味着教授的话,毕业设计图我选了难度极大的一座欧式别墅,万尺大宅,凭栏海景,设计重点是人与自然交融乐趣,为了充分将室外海景与室内溶为一体,仅仅一个大厅的设计,我花费无数时间构造室内景观视角和取景,反复修改室内比例关系,力图每一个视野看出去都是别致风景,我希望房子能有温馨家庭的感觉,因此细节设计上充满了古拙的童趣,看似不拘一格的家具组合,其实考究完美到了极致。

  我知道,这般大胆新奇的设计所需材料昂贵不菲,如若用作商业设计,造价评估永远不会通过。

  但这丝毫不能妨碍我的不顾一切但求麻痹自己的刻苦工作,我连续熬夜,长期对着电脑作图,两眼经常昏花一片。疲乏到尽处,下午倒在沙发上恍恍惚惚睡了过去。

  似乎是老天垂怜,我竟然梦到他,梦中的他眉目清冷,穿一件白衬衣,是我熟悉的样子,我不知为何与他赌气,冷着脸不理他,他也不说话,只深深望我,我恼怒转身要走,他似是着急,往前几步欲追上前,却力不从心身子一晃,忽然就抚胸皱眉在我面前缓缓倒了下去——家卓——我恐慌地喊他名字,骤然从梦中惊醒,一身的冷汗,眼角犹有泪痕。

  我坐在客厅思忖良久,还是拿起电话,我打家卓电话,仍然是关机,我拨电话去劳通银行总裁室。

  秘书部接线小姐非常客气:“副总不在公司。”

  “请问他何时会回来?”我试探着问。

  “小姐,请问找劳先生有何事?”秘书耐心地询问,口气却隐隐带了戒备:“可有预约?”

  我急中生智说:“我找苏见先生。”

  “苏先生啊……”她迟疑了一秒。

  我马上接着说:“我姓江,请您转告苏先生我有事找他。”

  我很幸运,一会儿有人接起了电话:“我是苏见。”

  我鼻头酸楚:“苏先生。”

  “是我。”他温和地答。

  我千头万绪,一时不知如何问起。

  “劳先生已经于上周回国。”苏见终于说。

  “他在本埠?”

  “嗯。”苏见口气带了淡淡怜悯。

  “谢谢,没事了。”我一颗心落到谷底,无法掩饰难过之情。

  “映映,”苏见喊住我:“公司积累的工作多,他只是太忙。”

  苏见有些小心替他辩解:“他身体还未完康复——处理公事也辛苦——”

  “他身体如何?”我担忧地问。

  苏见沉默一会,才谨慎地答:“他在重症病房住了两周。”

  我泪眼刷刷流下。

  傍晚时分,家卓电话打进来。

  “映映,”他温柔唤我,声音听起来精神还好:“我工作忙,过几天就会回家。”

  隔了那么久,再次听到他声音,我死死咬着唇忍着不让自己哭出来。

  “映映?”家卓在那端轻轻说。

  “嗯,”我终于开口说:“对不起,是我的错,我发誓不会再纠缠。”

  这一个月来的无数个不眠之夜,这句话反反复复在我心里徘徊,希望自己真正说出口时能显得洒脱大度,可是此时话一出口,语气还是带了怨怼,我终究不能进退自如,我终究不够温柔体贴,是我不够好。

  我放柔声音:“请不必躲我。”

  我没勇气听他反应,直接挂断了电话。

  然后在客厅坐了一个下午。

  夜里唐乐昌约我喝酒,我穿了件黑乎乎宽大的外套出去,像个女巫。

  他嘲笑我:“丑丑的。”

  我鼻子一垮,坐到位置上闷声闷气地说:“怎么有空找我,不是刚交了女朋友吗?”

  他摊手:“分手了。”

  人和人之间真的很奇妙,我明确拒绝了唐乐昌之后,倒和他成了关系不错的朋友,我觉得基本上他除了自一点,其他都好。

  他频繁换女友,却在孤独时只想起找我喝一杯。

  我心绪低落,酒一上来就连喝了好几杯。

  唐乐昌好看的眉毛皱成一团,按住我的手:“喂,我是要安慰我,怎么自己喝得那么痛快?”

  酒喝得太猛,我有些晕乎乎的望着他:“唐乐昌,为什么能爱那么多人?”

  他英俊的面容一抹灿烂笑容,有些不服气:“我哪里有爱很多人,那些女孩,她们是玩伴。”

  他凑到我跟前,漂亮眼睛秀气眉毛:“懂吗?玩伴。”

  我木然摇头。

  他摸摸我的头:“傻孩子。”

  “我也想爱上别人。”我掩面。

  他完被吓到:“唉唉,别哭啊。”

  我闷声道:“我不会再哭了。”

  唐乐昌陪着我缄默,一杯一杯地喝酒,然后他忽然关心地问:“那杯茶不好喝吗?”

  我当时跟他说他不是我那杯茶。

  我摇头:“不,他是稀世珍宝,是我不配拥有。”

  语气已饱含绝望之意。

  唐乐昌忽然伸手抚摸我脸,温柔语气带了不甘:“苹果脸颊都变苍白,江意映,我有时真好奇他究竟何等魅力?让失魂落魄至此。”

  我念起他的好,笑容恍惚:“他三头六臂,无所不能。”

  唐乐昌怔住,眸中痛色轻逝而过,他笑着轻轻拉起我:“回家了。”

  我们在路边打车,唐乐昌坚持要先送我回家。

  车子在楼下停稳,唐乐昌扶着我从出租车下来:“喂,行不行?”

  我深宵冷风吹到脸上,我清醒了一些,故作潇洒着朝他摆摆手:“没事,回去吧。”

  随即摇摇晃晃朝大楼走去。

  走到一半,我的脚步忽然停住了。

  楼底下站着一个人,瑟瑟寒风中,他双手插在大衣口袋,不知站了多久。

  一月不见,他消瘦许多,但精神很好,黑暗中目光灼灼。

  我下意识转头看,唐乐昌的出租车已经驶走。

  我头很晕,勉强维持着平衡感走到他面前,低着头看鞋尖。

  家卓淡声道:“是的男朋友?”

  我没吭声。

  他语气无悲无喜:“我说过交友我不反对,但需顾及长辈,别太张扬。”

  二公子就是二公子,真是大度,我冷淡地道:“谢谢。”

  “很喜欢在男人面前喝得熏醉吗?”他忽然开口,言辞冷漠嘲讽。

  我的心彷佛被冰凌冷冷刺过,一阵痛袭来。

  我低着头咬住牙,我的头很晕,浑身发烫,反正我在他面前已经足够尊严扫地,因此不愿再辩解一字一句。

  家卓终于发现我不对,他伸手欲扶住我。

  我如受惊的兔子一般后退,脚下趔趄,撞到了墙壁,蹲在地上再也不愿起来。

  家卓站我面前,望我神色,缓缓地说:“要我抱还是背上去?”

  我闷声答:“我自己走。”

  我得戒掉他,戒掉他的宠爱,戒掉他的温暖。

  万万不可再沉溺,否则万劫不复。

  我脚步虚浮往楼上走,家卓一直安静跟在我身后。

  我径自走进房间,关上门的一刹,我回头,看到他他将手撑在门边,深深凝视我,也许是我喝醉眼花,那一刹那他脸上来不及敛去的,竟是那样浓重的悲伤。

  我们恢复了平静如水的生活。

  我规规矩矩地和他相敬如宾,曾经的那些小温情小动作小花招部收敛,连跟他说话都不敢大声,晚上他下班迟归,我至多敲敲他房门简单一句:“家卓,厨房留有汤。”

  冬天很冷,偏偏晚上还有课,我好几次回来得晚,冻得鼻子都发红。

  家卓坐在客厅:“加班到这么晚?”

  “没有,晚上要上课。”我低头换鞋。

  他点点头,上楼去了。

  第二天晚上下课,家卓的车停在学院教学楼下,他从容下车替我拉开车门,淡淡说:“刚好在附近,顺路过来接。”

  我们在盛世光景的车流中移动。

  我坐在他身旁,车窗上倒影出一个模糊的侧影,他醉人气息近在咫尺,与我却是我永不可及的距离。

  我甚至再没有勇气再和过去一样明里暗里偷偷看他。

  我咬着手指觉得有些窒息,心头的难过一阵一阵地涌来。

  家卓转头望了我一眼,然后坚决侧过头,利落打转方向盘,猛地一踩油门,车子在深夜的呼啸奔驰而过。

  家卓接我下课也就仅此一次,但凡以后晚间上课,徐哥都去接我下课,但他再没来过。

  那么漫长的一个冬季,我穿得少,冷风穿透身体之后带来一种麻痹的镇定,我渐渐习惯这种温度,我开始学着慢慢地把自己的心包裹起来,越来越小,越来越冷,最终缩小成一个坚固的硬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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