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凋谢的樱花_奋斗之第三帝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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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节 凋谢的樱花

  下弦月斜挂在天空,像镰刀,亦像德国潜水艇水手逃难的小船。引擎的轰鸣伴着哗啦啦的水声,给走投无路的幸存者带来新的希望。安德鲁听得真切,船上的人说的既不是英语也不是德语,听起来既像婴儿说话、又像蟋蟀求偶的柔和语言。

  这是大日本帝国皇军的登陆艇,船上拉着百武晴吉将军的登陆部队,任务是夺回机场。整夜的轰炸把守卫机场的美国兵吓成了神经病,但没有落荒而逃。拥有两万人的海军陆战一师装备精良,齐装满员,战斗力非常强大,正面进攻无异于找死,因而日军计划还是与以前一样,选择在无人防守的地方登陆,越过密不透风的原始森林,攻破美军重兵防守的血岭,迂回占领机场。

  德国水兵仔细打量着日本兵,他们士气高昂,精神饱满。穿着黄绿色军装,从官佐到下等兵,白衬衣领子都翻到外面。只要闲下来,或者唱歌,或者吹牛;要么写信,要么像牛羊一样一刻不停地嚼着什么。永远擦着那杆送人都不要的三八式步枪。不会有政工干部滔滔不绝的说教,更不可能出现歪戴帽子叼着烟卷敞开衣服操爹日娘丢骰子耍赌博的。听闻了白天德国潜水艇的业绩,对落难的59名德国水兵礼遇有加,拿出饭团和香蕉招待他们,自己吃又臭又咸的生鱼片。

  第17军司令部专门给他们配备了一名据说在慕尼黑留过学的海归。在德国人看来,这个名叫坂东的翻译很可能是慕尼黑郊区扫盲班毕业的,与他交流非得“用身体语言,外加夸张的手势……进行一场猜谜式的交流”。

  百武晴吉上岛后发现情况极为严重,大大超过原来的估计。岛上丛林密布,河流纵横,山高路险,遍地泥泞。许多重炮因陷入泥塘而被丢弃。步兵只能在沼泽中缓缓蠕动。因为补给断绝,以前残存在岛上的日本官兵都饿的像鬼一样,连他的盒饭都被偷走了。

  在这里,德国水兵们见识了日本武士罕见的牺牲精神。三辆日本九五式豆坦克被一道沟壑拦住去路。一名日军小队长挥舞着战刀“呜哩哇啦”了一通,跪在地上面向西北方遥拜了一通,然后疯子一样挥刀跳起了沟壑,紧接着几十个士兵也扑下去,用自己的血肉之躯为坦克开辟了道路。其视死如归的从容惊天地、泣鬼神,令天地动容,令山河动情。

  坦克从士兵身上“轰隆隆”开过,只留下一堆烂肉。战友们熟视无睹地继续前进,仿佛那不是肉身,而是一堆堆烂泥。他们坚信,生命是美好的,但尽忠是第一位的,生命什么的并不重要,相反,像樱花那样壮烈的凋谢是一种最完美的境界。

  可是,这几辆坦克最终还是被丢弃,一辆一头栽进河里,一辆陷在坑里无法自拔,最后的一辆被美军的斥候轻而易举地用集束手榴弹炸坏,士兵们的牺牲有什么用呢?

  还没开战,安德鲁已经折损了九员大将,除了死于蛇蝎毒虫外,有五个水兵因受不了残酷环境而自杀。主要的麻烦来自心比天高、命比纸薄的日本盟友。分配任务时,安德鲁与南海支队堀井富太郎少将在散发着瘴气的黑森林里狠狠地呛上了:

  “你的,德国客人的,跟在我们后面的干活。”

  “不,我不在敌人正面进攻,我将带领我的人从后面摸上去,抄美军的机枪。”

  “你的,是说,我的战术地,有问题?”

  安德鲁只好笑了笑,由于紧张,竟然也跟着磕巴起来:“战术地,没问题,两路进攻地有。”

  要是自己的部下,支队长早就一声“八格牙鲁”一个大嘴巴子甩过去了。但眼前是德国盟军,轴心国老大,不能大耳瓜子伺候,他终于给自己找了个平息怒火的办法,一开一合着腰上的枪套。德国人误以为他会全无征兆地拔出他的王八盒子,用枪来贯彻他的命令。

  身边的日本军人纷纷向一个细高个眼镜敬礼,17军司令百武晴吉中将主持公道,让安德鲁依照自己的计划行事。

  他主持公道的方式非常独特:抽了支队长一记耳光。

  “不过,我可以派出一个小队协助你们。”他补充道。

  协助乎?监视乎?安德鲁谢绝了将军的好意或是猜忌。到了这个鬼岛上,反正也回不了德国,我们要好好表现一番,别让这些狂妄的日本人不拿豆包当干粮,拿德国水兵当菜鸟。

  “你们地,船上的干活,打仗地不行。”支队长冲德国人的背影吹胡子瞪眼。

  安德鲁只有窃笑。每个德国人打小就会踢足球。希特勒上台后,从小学开始上军训课,高中毕业时已经完成了新兵训练,水兵照样能打陆战。只是配备的武器太操蛋,大部分德军水兵都配备的是三八大盖。

  10月5日2时15分,17军各支队已各就各位,只待一声号令。

  这时天降暴雨,各部队间联络中断,秩序大乱。日军只得推迟1小时。3时10分,日军恐怖的、令人抓狂的山呼海啸的万岁声从左到右从前往后从天上甚至从地底下传来,最后让美军产生错觉——整个森林整个山峦都在喊叫“天皇万岁”,把他们裹在其中生吞活剥,生剐活埋。

  一个看不见听得见的东西实在比真枪实弹的面对更让人恐怖。好在这种恐怖并没能持续太久,成千上万的山魈爬出潮湿的绿丛,挺着长枪扑向美军,直到被铁丝网挡住。

  美军指挥官挥动着手枪喊叫:“开火!”其实不应喊开火,应该叫倾泻——外形非常酷的勃朗宁机枪,卡宾枪、冲锋枪、还有火焰喷射器一古脑儿盖过来。迫击炮钻开空气,75毫米步兵炮撕裂着空气、155重炮像火车一样碾着空气——美国兵把这地方划定了坐标,他们的重炮在几公里外按座标射击就行了。成百的日本人在一分钟内变成尸体、变成肉干、变成碎片、变成渣变成沫变成空气,他们战歌里唱的尸山血海如今成了奢望。

  第二批舍身殉难者不再喊叫,照明弹映照着草丛里拱动的人体,再由那些武器把他们一批批砍倒。幸存者一跃而起扔掉手榴弹,然后扑上铁丝网,把自己变成串串香,让同伴踏着身体继续猛攻,前进几百米后又被机枪扫倒。

  日军并不总是作自杀攻击的。正面的日本人一批批倒地,是为了掩护同伴。几个蹭着树根蛇行斗折的家伙花了整整一个小时贴到美军阵地下面,把几个陶瓷体的罐形手榴弹扔进美军掩体里。

  “gassingGasAttack(毒气攻击)”日本兵用蹩脚的英语推波助澜。

  一些美国大兵怪叫着抱头逃窜,另一些仍然疯狂射击,然后手忙脚乱地拍打着身上无法扑灭的鬼火。一个军官挥舞着手枪把一个新兵踢上阵地,转眼间被一颗白磷弹击中了,那玩意儿一旦沾上,就是无法摆脱的附骨之蛆。这家伙也是硬汉子,他既没有倒下也没有打滚,更没有逃跑,而是狂叫着带着火苗挟着黄色烟雾像妖孽一样冲下去,一把抱住一个日军,临死前成功地拉了个垫背者。

  在日军与美军死磕的时候,德国人潜行在层层叠叠的密林,像猿类动物一样,攀着藤蔓爬上几十米的大树,然后荡秋千一样跳跃到另一个地方。快到美军阵地时,他们爬上70多度、满是刀刃般片石的陡壁,等这些来自欧洲的四脚蛇攀升到上面时,好多人的手掌和膝盖上的肉被磨光了,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美军机枪像割韭菜一样把日本兵扫倒。一半是痛楚,一半是包含着庆幸懊恼激愤不平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德国人发出非人类的尖叫,冒着枪林弹雨快速冲上山脊,杀开了一条血路。安德鲁用九九式步枪射倒主机枪手,德国水兵们干脆手握枪管疯狂冲上去一阵挥舞,把有坂成章大佐和南部麒次郎大尉潜心研制了多年的三八式步枪当棍棒使,竟然砸死了好几个美国大兵。

  美军全力对付新的威胁,并且非常郁闷:日本人从那找来这么些帮手呀?莫非希特勒往太平洋派兵了?往下的仗怎么办啊。

  美军防线动摇了,日本拼命三郎豁出老命连续猛攻,把美军一点点逼下血岭。一个背着火焰喷射器的黑人士兵移动着他手上杀人又杀已的利器,开始作一个扇面喷射,把天空和地面都烧成了一片赤红,席卷着在热流中升腾直上的黑烟。冲到跟前的日本兵带着一身的火苗和溅在身上的凝固汽油四处奔窜,然后慢慢变小烧成一具人形焦炭。

  一颗炮弹在身边爆炸,安德鲁眼前一黑,什么都看不见了。他是幸运的,他不用看见日本兵昙花一现的胜利与暴虐,也不用看历尽艰难的手下是怎样全军尽墨的。

  日军前锋利用来之不易的缺口冲入机场。德国人惊骇地看到他们的东方盟友如同嗜血的野兽,杀气腾腾四处行凶,至死方休。

  这时天已大亮,一个战地救护站出现在眼前,红十字旗在强劲的海风中摇曳着。完全失去理智的日军冲进去屠戮了伤员,把护士小姐按倒在血迹斑斑的病床上。日本人狂得像疯狗,累得像死狗,肚子里又没食,那有精力干“饱暖思淫欲”的事,所以按倒后又力不从心,急得嗷嗷叫。这些人高马大的美国、澳大利亚、新西兰女郎用她们独特的方式打击倭寇——咬掉小日本的小鸡鸡,然后轻蔑地往抱着下身痛得满地打滚的残疾人身上浇尿。

  日军源源不断涌进机场。一个中佐拿着铁皮卷成的喇叭筒喊话:“陆战队,你们完蛋了,放下武器投降吧!”

  但完蛋的还是日军。美军并不与日军刺刀见红,当起了兔子他爹,丢下价值几百万美元的设备撒腿跑进密林里。美军飞机突然飞临,炸弹雨点般落下;美国军舰开过来了,大口径舰炮把机场表面炸成了月球,中了彩的日军直接被汽化了,省下了掩埋尸体的麻烦。炮火掩护下陆战队开始反攻倒算,机场两侧的树木被推倒,十几辆美军坦克疯狂驶来,冲进日军人群中作蛇行碾压冲撞,枪打炮轰。履带翻卷着泥污与肉体,好些日军尸体临死还保持着冲锋状。

  残存的德国水兵临死前见证了日军最后的、也是最不可理喻的疯癫。还没战死的日军将他们的狂暴从敌人转向了自己,开始了狂风骤雨般的自杀行为。成百上千的士兵悲哀地号叫着,把手榴弹贴在自己的脑袋上、捧在胸口引爆。机场上堆满了缺胳膊少腿的尸体,无头的躯体散落一地。

  日军字典里绝没有投降二字。手无寸铁的日本兵挺起胸膛冲向坦克,不是为了用拳头咂坦克,只求让敌人打死碾死撞死——怎么死都行,只求早死早投生,早日回到日本东京都千代田区九段坂的那座神社。

  您我是同期的樱花,

  开放在海军学校的校园,

  花开自有花落时,

  我们要像樱花凋谢那样勇于为国献身。

  ……

  您我是同期的樱花,

  无论如何别离与消亡,

  我都会与君在初春重逢,

  在靖国神社,那樱花的故乡。

  海浪拍打着沙滩,海风夹杂着血腥味道,一个日军坐在那里,跟一堆破布无异,几乎和礁石同化了。但是他摇摇晃晃地哼歌,咿咿呀呀地唱,那种凄惨像死了爹娘,并且在他刚开哭的时候全家都死光了一样。

  美军大兵站在十米外拄着步枪欣赏着这堆会发声的破烂,只当他是从垃圾堆里拾来的破得不能再破的留声机,一个懂日文的用戏谑的腔调给同伴们翻译:“追赶白兔在那山上,钓起小鲫鱼在那河旁,直到今日这些事依然怀念,家乡的山水永远难忘……哎,歌怎么停了?史密斯,我敢打赌,赌一瓶澳大利亚红酒,他一定用刀片割开了手腕。”

  17军的进攻彻底溃败了,残兵败将逃入森林,在战场上留下近6000具残缺不全的尸体,还有同样数目的伤员陆续步他们的后尘。17军完蛋了,一支部队如果战损达到百分之四十以上,那么这支部队就失去了进攻能力,因为部队的建制被打乱,无法协调作战。特别是伤员需要照顾,你总不能丢下伤员继续战斗去。

  安德鲁随着日军撤回森林。许多溃散的日本官兵逃入了丛林之中,溶入绿色地狱。小塘和小河里的鱼、青蛙成了美味佳肴,蛇、蜥蜴、蝌蚪、蜗牛和虫子是野味套餐,野生蘑菇、草根、树芽、苔藓是家常便饭,饿极了便人肉大餐。士兵们被饥饿、炎热、潮湿、疟疾折磨得奄奄一息。军医的任务不是救死扶伤,而是开列了衡量活命的指标:“能站立者可活30天;能坐立者可活20天;躺着小便的可活3天;不能说话的可活2天;不能眨眼者当日必死。”

  安德鲁是幸运儿,作为国际友人,饿得半死的他被送上日本“夕阳”号巡洋舰,顺利回到东京。在那里,他向德国驻日武官递交了份涉及到本文内容的战斗报告,自愿留在了日本,不久后与三枝夕下子喜结连理。

  瓜岛战役以日本人的可耻失败而告终。这标志着太平洋战争的转折点,此后,战争的天平慢慢倾向美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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