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8 章 第三十八章
[三三言情小说]
“文董，你在这里，和我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实在很没有意思，也不像是你的作风。”
文仕棠点头：“的确如此，但是我查到当初尸检报告的材料，唐继唯养父的胳膊上，的确有一个注射的针眼，这本来很可疑，但是因为确实没有从他的体内检测出任何药物或是病毒，就被当做是他因为糖尿病注射胰岛素的病毒处理。”
见柯润的表情不可控制地松动，他不动声色继续道：“你当时已经毕业进公司工作，唐老先生很器重你，时不时会在周末邀请你回家里吃饭，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出了唐老先生可能会有一些不对劲，你还很少看到唐继唯，因为那段时间他和唐老先生起了一些争执，几乎不再踏入家门，可是就在唐老先生去世的前两天的周末，他破天荒回了家，你们还一起吃了晚餐，对不对？”
当时文仕棠曾在无意中听到唐继唯和养父争吵，并且那期间唐继唯周六日都一直在学校宿舍，而不是像之前习惯的一样至少回家陪养父用一顿晚餐。
将这一席话抛出，文仕棠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停顿半晌，才慢慢道：“那之后，唐继唯是为什么被赶出公司，想必你不会不清楚吧。”
说完摇摇头：“可惜啊，你现在在监狱服刑，就算想知道什么，也没办法查清吧，就算你不在服刑，这么多年，你能动用的人，只怕都是唐继唯的人，你要去查这件事，只怕立刻就会被他发觉。所以，大概你的恩人死亡的真香只能永埋地底了。”
他挂上电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柯润，对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迫切和惶惑，文仕棠却没有再理，而是果断转身离去。
从监狱出来，陈艾卿在外面等着他，替他拉开车门，随即自己钻进驾驶位充当司机。
车子开动之后，他询问道：“他相信了？”
文仕棠耸肩：“其实目前我对于这件事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是看他刚才的反应，估计对这件事情也一直有所怀疑，所以，我有把握他会相信的。”
陈艾卿点头，又道：“可是就算他相信了，因此怀疑唐继唯，他人又出不来，能怎么样。”
“听说他在里面表现不错，或许又减刑和假释的机会，又或者，他等不及，自己想其它的办法也说不定。”
文仕棠的手指缓缓敲击在掌心，慢悠悠道：“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晚上，文仕棠原本正在公司处理公务，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竟然是来自施存简。
电话那头似有哭声，施存简气息不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文董，抱歉打扰你。”
“小恩这边出了点事，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就在你之前为他租的房子里。”
文仕棠眉头微微皱起，也没问什么，说了句：“好。”
便匆匆穿上外套出去了。
他为严珑租的房子就在离公司不过十几分钟车程的地方，这个时候不堵车，因此文仕棠很快就赶了过去。
当初严珑搬过来，高兴地把自己家里的密码告诉了他，这时文仕棠也不避讳什么，输入密码开了门，眼前的情景就算是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严珑被施存简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身体不断发抖，然而不远处的地上，一把水果刀掉落在那里，刀身上，以及地上，一滩明晃晃的血迹，而仔细看去，把严珑抱在怀里不断安抚的施存简，一手捂着靠近腹部的地方，白衬衫大片被血色染红，饶是如此，他仍旧小心地抚摸严珑后脑的头发，时不时轻轻吻他一下，小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见到文仕棠进来，他将严珑放开，竟然还想站起身来。
文仕棠快步走过去，硬生生扳起严珑如鸵鸟般死死想要缩进沙发里的头，大声道：“你在干什么！”
自从相识以来，文仕棠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你想杀了他，然后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吗？！”
“文董。”
施存简脸上已经看不到血色，他看着文仕棠，轻轻摇了摇头，道：“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下。”
文仕棠深吸一口气，放开严珑，道：“我送你去医院。”
施存简的眼神落在严珑身上，道：“我没关系，这伤没什么大不了，我刚叫了助理过来，让他陪着就好。”
文仕棠刚想说什么，却见严珑沾满鲜血的，纤细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捏住他的衣角：“麻烦你送他去医院，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施存简还想拒绝，文仕棠咬牙道：“他脑子不清楚，你也不想活了是吧。”
“你真那么想偿齐先生的债，不如自我了断，然后把他一个人孤零零扔下好了。”
沉默半晌，施存简终于妥协：“好吧。”
医院的走廊里，严珑坐在长椅上，手臂搭在膝头，头深深地向下垂去，医生已经在给施存简包扎伤口，不多一会儿，文仕棠走过来，放了杯热水在他掌心，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真那么想他死？那怎么不捅深一点，往要害上捅，死了也一了百了了，这么不轻不重地捅他一刀，还要送来医院治，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我只是，我控制不住……”严珑不停地摇着头，滚烫的热水从杯中洒出浇在他的手背，他却恍然不觉。
那一瞬间他看着施存简，脑子里几乎只剩下了恨，可是真的看到冰冷的刀尖刺进那个人的身体，感受到他温热的血流淌在自己手上，他才发现，自己恨了这么久，恨到了最后，原来还剩下了爱。
文仕棠叹了口气，把杯子从他手中重新接过来放在一边，将严珑揽进了怀里，顺着他的背。
严珑抱着他的腰，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哭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文仕棠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不知过了多久，严珑的哭声止住，转为小声的抽噎。
文仕棠把手掌放在他的头上，他的手掌很薄，手指纤长，并不是看上去很有力量的一双手，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带上了能够安定人心的能力。
“如果你就想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和施存简在一起不清不楚，不知道哪天恨意冲昏了头把他弄死，然后要么殉情要么坐牢，随你，如果你想要摆脱施存简，开始新的生活，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帮你。”
严珑仰起头来看他，原本好看的眼睛红肿着，没有了初见时刻意做出的风尘气息，反而纯净而朦胧，和文仕棠心中某一张照片上的人影渐渐重合起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半天又止住，只是哽咽着问文仕棠：“如果我说，我恨那个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又没有办法真的下手，你会不会觉得我软弱？”
文仕棠摇头：“不会。”
“如果我说，”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如果一个人彻彻底底地伤害过你，甚至是你的家人，可我还是发现自己还是爱他，和他相处的时候，甚至还会动心，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
文仕棠垂眼看他：“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我不能窥见全貌，也无从知晓，你不想说，我也没问过，但就你的这个问题，我想说的是，其实人就是会这样的，会无可控制地喜欢一个人，哪怕理智上知道不该，也无法将那种感情彻底抹去，就算被伤害，为此心痛如绞，就算你拼尽全力去抵抗，心里总有某一处会期待着和那个人接近。”
他微微仰起头，唇边甚至带着极其浅淡的笑意：“那种舍不得的心情，我明白的。”
“但是这一切也不是全无办法，因为感情原本就不能作为生活的全部，你可以一直爱他，也可以永远都不见他。”
“我可以吗？”
严珑问。
文仕棠擦去他脸上的眼泪：“这要问你自己了。”
严珑低下头去，许久之后，文仕棠拍拍他的头：“哭够了？”
严珑从他身上起来，用文仕棠的手帕擦了脸，“嗯”了一声。
“这条裤子的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文仕棠冰冷道。
“别啊。”
严珑刚收回去的眼泪又要止不住了：“那我要喝西北风了。”
文仕棠丝毫不容情：“弄脏了老板的裤子还不想赔，没有这样的道理。”
严珑磨牙：“万恶的资本家。”
说着，他的眼神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文仕棠拉着他站起身来，带他走到病房前，隔着门上的玻璃，能看到病床上那道人影。
严珑的眼神落在那道影子上，混合着无尽的悲哀。
文仕棠道：“有些人，你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要背叛自己，如果你终于无法忍受背叛自己，就要和他分开，但是无论如何，无论你是决定彻底地背叛自己，还是彻底地放弃，至少在能相处的时间里，不要再为难彼此了。”
如果真的要离开，就好好道别。
严珑点点头，抬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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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文董，你在这里，和我说这样模棱两可的话，实在很没有意思，也不像是你的作风。”
文仕棠点头：“的确如此，但是我查到当初尸检报告的材料，唐继唯养父的胳膊上，的确有一个注射的针眼，这本来很可疑，但是因为确实没有从他的体内检测出任何药物或是病毒，就被当做是他因为糖尿病注射胰岛素的病毒处理。”
见柯润的表情不可控制地松动，他不动声色继续道：“你当时已经毕业进公司工作，唐老先生很器重你，时不时会在周末邀请你回家里吃饭，那段时间你有没有发现他有什么不对劲？出了唐老先生可能会有一些不对劲，你还很少看到唐继唯，因为那段时间他和唐老先生起了一些争执，几乎不再踏入家门，可是就在唐老先生去世的前两天的周末，他破天荒回了家，你们还一起吃了晚餐，对不对？”
当时文仕棠曾在无意中听到唐继唯和养父争吵，并且那期间唐继唯周六日都一直在学校宿舍，而不是像之前习惯的一样至少回家陪养父用一顿晚餐。
将这一席话抛出，文仕棠没有再多说什么，而是停顿半晌，才慢慢道：“那之后，唐继唯是为什么被赶出公司，想必你不会不清楚吧。”
说完摇摇头：“可惜啊，你现在在监狱服刑，就算想知道什么，也没办法查清吧，就算你不在服刑，这么多年，你能动用的人，只怕都是唐继唯的人，你要去查这件事，只怕立刻就会被他发觉。所以，大概你的恩人死亡的真香只能永埋地底了。”
他挂上电话站起身来，居高临下地俯视着柯润，对方的眼神中似乎带着某种迫切和惶惑，文仕棠却没有再理，而是果断转身离去。
从监狱出来，陈艾卿在外面等着他，替他拉开车门，随即自己钻进驾驶位充当司机。
车子开动之后，他询问道：“他相信了？”
文仕棠耸肩：“其实目前我对于这件事也只是猜测而已，但是看他刚才的反应，估计对这件事情也一直有所怀疑，所以，我有把握他会相信的。”
陈艾卿点头，又道：“可是就算他相信了，因此怀疑唐继唯，他人又出不来，能怎么样。”
“听说他在里面表现不错，或许又减刑和假释的机会，又或者，他等不及，自己想其它的办法也说不定。”
文仕棠的手指缓缓敲击在掌心，慢悠悠道：“我们只要等着就好了。”
晚上，文仕棠原本正在公司处理公务，突然接到一个陌生的电话，竟然是来自施存简。
电话那头似有哭声，施存简气息不稳，仿佛在忍耐着什么：“文董，抱歉打扰你。”
“小恩这边出了点事，能不能麻烦你过来一趟，就在你之前为他租的房子里。”
文仕棠眉头微微皱起，也没问什么，说了句：“好。”
便匆匆穿上外套出去了。
他为严珑租的房子就在离公司不过十几分钟车程的地方，这个时候不堵车，因此文仕棠很快就赶了过去。
当初严珑搬过来，高兴地把自己家里的密码告诉了他，这时文仕棠也不避讳什么，输入密码开了门，眼前的情景就算是他也不由得愣了一下。
严珑被施存简严严实实地抱在怀里，身体不断发抖，然而不远处的地上，一把水果刀掉落在那里，刀身上，以及地上，一滩明晃晃的血迹，而仔细看去，把严珑抱在怀里不断安抚的施存简，一手捂着靠近腹部的地方，白衬衫大片被血色染红，饶是如此，他仍旧小心地抚摸严珑后脑的头发，时不时轻轻吻他一下，小声道：“没事的，没事的。”
见到文仕棠进来，他将严珑放开，竟然还想站起身来。
文仕棠快步走过去，硬生生扳起严珑如鸵鸟般死死想要缩进沙发里的头，大声道：“你在干什么！”
自从相识以来，文仕棠第一次这样疾言厉色：“你想杀了他，然后搭上自己的后半辈子吗？！”
“文董。”
施存简脸上已经看不到血色，他看着文仕棠，轻轻摇了摇头，道：“麻烦你帮我照看他一下。”
文仕棠深吸一口气，放开严珑，道：“我送你去医院。”
施存简的眼神落在严珑身上，道：“我没关系，这伤没什么大不了，我刚叫了助理过来，让他陪着就好。”
文仕棠刚想说什么，却见严珑沾满鲜血的，纤细的手指，颤颤巍巍地捏住他的衣角：“麻烦你送他去医院，我，我和你们一起去。”
施存简还想拒绝，文仕棠咬牙道：“他脑子不清楚，你也不想活了是吧。”
“你真那么想偿齐先生的债，不如自我了断，然后把他一个人孤零零扔下好了。”
沉默半晌，施存简终于妥协：“好吧。”
医院的走廊里，严珑坐在长椅上，手臂搭在膝头，头深深地向下垂去，医生已经在给施存简包扎伤口，不多一会儿，文仕棠走过来，放了杯热水在他掌心，在他身边坐了下来：“和我说说，你是怎么想的？真那么想他死？那怎么不捅深一点，往要害上捅，死了也一了百了了，这么不轻不重地捅他一刀，还要送来医院治，这是什么意思？”
“我不是。我只是，我控制不住……”严珑不停地摇着头，滚烫的热水从杯中洒出浇在他的手背，他却恍然不觉。
那一瞬间他看着施存简，脑子里几乎只剩下了恨，可是真的看到冰冷的刀尖刺进那个人的身体，感受到他温热的血流淌在自己手上，他才发现，自己恨了这么久，恨到了最后，原来还剩下了爱。
文仕棠叹了口气，把杯子从他手中重新接过来放在一边，将严珑揽进了怀里，顺着他的背。
严珑抱着他的腰，毫无预兆地大哭起来。
哭声回荡在医院的走廊，文仕棠任由他的眼泪打湿自己的衣服，不知过了多久，严珑的哭声止住，转为小声的抽噎。
文仕棠把手掌放在他的头上，他的手掌很薄，手指纤长，并不是看上去很有力量的一双手，可是不知为何，在这个时候带上了能够安定人心的能力。
“如果你就想这么浑浑噩噩地过下去，和施存简在一起不清不楚，不知道哪天恨意冲昏了头把他弄死，然后要么殉情要么坐牢，随你，如果你想要摆脱施存简，开始新的生活，我会在我的能力范围之内帮你。”
严珑仰起头来看他，原本好看的眼睛红肿着，没有了初见时刻意做出的风尘气息，反而纯净而朦胧，和文仕棠心中某一张照片上的人影渐渐重合起来。
他似乎想说什么，半天又止住，只是哽咽着问文仕棠：“如果我说，我恨那个人，恨不得亲手杀了他，可是又没有办法真的下手，你会不会觉得我软弱？”
文仕棠摇头：“不会。”
“如果我说，”一滴眼泪从他的眼角滑落，“如果一个人彻彻底底地伤害过你，甚至是你的家人，可我还是发现自己还是爱他，和他相处的时候，甚至还会动心，你会不会看不起我。”
“不会。”
文仕棠垂眼看他：“对你身上发生的事，我不能窥见全貌，也无从知晓，你不想说，我也没问过，但就你的这个问题，我想说的是，其实人就是会这样的，会无可控制地喜欢一个人，哪怕理智上知道不该，也无法将那种感情彻底抹去，就算被伤害，为此心痛如绞，就算你拼尽全力去抵抗，心里总有某一处会期待着和那个人接近。”
他微微仰起头，唇边甚至带着极其浅淡的笑意：“那种舍不得的心情，我明白的。”
“但是这一切也不是全无办法，因为感情原本就不能作为生活的全部，你可以一直爱他，也可以永远都不见他。”
“我可以吗？”
严珑问。
文仕棠擦去他脸上的眼泪：“这要问你自己了。”
严珑低下头去，许久之后，文仕棠拍拍他的头：“哭够了？”
严珑从他身上起来，用文仕棠的手帕擦了脸，“嗯”了一声。
“这条裤子的钱从你这个月的工资里扣。”
文仕棠冰冷道。
“别啊。”
严珑刚收回去的眼泪又要止不住了：“那我要喝西北风了。”
文仕棠丝毫不容情：“弄脏了老板的裤子还不想赔，没有这样的道理。”
严珑磨牙：“万恶的资本家。”
说着，他的眼神落在了不知名的地方，文仕棠拉着他站起身来，带他走到病房前，隔着门上的玻璃，能看到病床上那道人影。
严珑的眼神落在那道影子上，混合着无尽的悲哀。
文仕棠道：“有些人，你如果想要和他在一起，就要背叛自己，如果你终于无法忍受背叛自己，就要和他分开，但是无论如何，无论你是决定彻底地背叛自己，还是彻底地放弃，至少在能相处的时间里，不要再为难彼此了。”
如果真的要离开，就好好道别。
严珑点点头，抬手放在冰凉的门把手上，不知过了多久，像是终于鼓起勇气一般，打开房门走了进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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