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改换门庭_掌花娘娘转世梁栩栩成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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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7章 改换门庭

  ……

  当晚。

  沈叔选了个吉时。

  我洗漱完毕,在屋里换了一套干净整洁的新衣裙。

  妈妈从家里给我带的,为了这拜师仪式特意为我订做准备的,很像改良的旗袍,浅粉色,长款,盘扣,修肩,收腰,到了胯部裙子就散开了。

  和茶艺服稍稍有点相似。

  下身搭配阔腿宽松长裤,脚蹬平地软鞋。

  对着镜子,大姐帮我盘着长发,用梳子轻柔的梳顺,妈妈坐在轮椅上,抬脸一直在看我,眼底含着笑,很是入神,看着看着,她眼底就润起星星点点的水花,我眼尾瞄着妈妈,唇角还牵着,“妈妈,你不许再哭了,拜师是好事,不能哭的。”

  妈妈费力的点头,说实话,我仍不太敢看妈妈的脸。

  并不是妈妈长得恐怖难看。

  而是她现在脑血栓后遗症太明显,嘴一直歪着,一只手也呈紧绷状,手指总是捏在一起,时不时就会发颤,没办法舒展。

  小时候不懂事,我还模仿过这类形象,左手六右手七左肩高右肩低左脚画圈右脚踢。

  如今妈妈真这样了,我只有心酸难受。

  她是被一波一波持续不断的打击才搞成这副模样的。

  我却只能按照自个儿的人生轨迹前行,没办法陪在妈妈身边。

  人生与我来讲,最残酷的事情大抵在此,陪伴亲人,居然会伤害到亲人。

  他们要想好好的,就必须避我如蛇蝎!

  虽然我头顶有了假命格,和一些已经‘破’过的人在一起妨害会小,但究竟怎么个小法,沈叔没给过详细解释,还需要时间去验证。

  按理说,我家人也全破过了,随便拎出来一个,哪个没点惨痛经历?

  我还是不能靠近。

  为什么?

  因为我骨子流的是梁家的血,离得近了,磁场会受到影响,改变门庭的用意,就是要我和梁家拉开距离,我如果一意孤行的要靠近,就会成为悲剧制造机。

  回过头去看,如果我命格还好好的,妈妈哪里会这样?

  她贤惠,勤勉,朴实,温和。

  在家里时,妈妈最喜欢给我梳头发了,也因为她喜欢长发,我才一直留着,偶尔去美发店修剪下发尾,妈妈都直说舍不得,她说我发质好,又亮又顺,发丝还不硬,小时候她没让我睡扁头,头型比较圆,束发披发都好看,妈妈最得意的事,就是旁人夸我,她觉得是她的功劳,把我生的很漂亮,但现在让妈妈拿起木梳,她都做不到了。

  忍着情绪,我对着镜子无声的握拳,我失去的,被伤害的,日后都要那袁穷加倍偿还!

  “栩栩,姐是不是给你梳疼了?”

  大姐感觉到我身体紧绷,“扯到你头皮了吗?”

  “没。”

  我笑笑,呼出口气,看着镜子里的自己,头发高高的束起,依然是盘着的丸子头,许是为了和服装搭配,大姐还拿出一根粉玉横簪,细致的顺进我的发髻里,整理妥当后,大姐对着镜子里的我满意笑笑,“多漂亮啊,三姑本来说要订做白色套装,穿着正式,可我和妈都喜欢粉色,粉色挑人穿,穿不好很土气,穿好看了就特别抬人,妈,你看妹妹,这就是个粉雕玉琢的美人,鹅蛋脸,桃花眼,像朵花一样,娇艳,大气,端庄。”

  “栩……美……”

  妈妈也冲着我笑,“像,像……出嫁……”

  镜子里的我颤着眼,头发光洁利落,五官全额头部露出,忍着发酸的情绪,努力的发笑。

  长得好不好看我自己并不清楚,感觉只要认为自己长得好看,那就是好看的。

  发型配上这一身衣服,的确是干净利落,颇有点古墓派侠女的感觉。

  如果不是我心绪太复杂,大概会觉得自己仙气飘飘。

  转过身,我蹲到妈妈身前,抓过她的手附在脸颊,“妈,栩栩出嫁还早着呢,你好好养身体,等我以后真正嫁人了,你要给我梳头。”

  妈妈又一次红了眼,“妈怕……妈……没……福气……”

  “不会的,您可是福如东海!”

  我摇头,“等着吧,到时候您一定会给我梳头,您是天底下最有福气的妈妈,咱们一言为定!”

  妈妈流着泪笑了,“好……好……”

  “去正房吧,沈大师和奶奶都在那边等着呢。”

  大姐压着情绪,“哭的话眼睛好肿了,拜师就不好看了。”

  我点了点头,眼尾看到墙边在花盆中盛开的玫瑰花,不知是不是我的错觉,它们开的极其瑰丽,连盖着红布的小杜鹃,都轻轻抖动着,似乎为我加油打气,我冲着小杜鹃笑笑,在艳艳的玫瑰花前面,推着妈妈的轮椅,出了屋门走向正房。

  夜风徐徐。

  冬夜的寒风居然也漾起了温情。

  吹得我群襟飞扬。

  看着正房亮着的灯,我心头无限复杂。

  今晚之后。

  我将是沈叔第三任徒弟。

  改名换姓,踏道重生。

  梦里花仙子的话,要应验了。

  进门前我本能的整理了下头发,大姐推着妈妈先进去了,我不知道紧张啥,以前无论是武术表演,还是体操比赛,我最喜欢的就是隆重出场,观众越多越好,现在,步伐却很沉重。

  吱嘎——

  推开正房的屋门。

  很静。

  屋子里的人都停止了聊天。

  几十道视线统一的看向我。

  我微微抬脸,抽气声顿起。

  “我的天!”

  沈纯良夸张的瞪大眼,“太美了吧!这不是仙女下……哎呦喂!许奶,你掐我干啥,疼!”

  许姨不动声色的掐着他,眼神无不威胁的的看着纯良,牙缝里挤出俩字,“闭嘴。”

  爸爸怔愣了几秒,旋即笑了。

  “是我闺女,我那和年画里的童女一模一样,栩栩如生的闺女啊!”

  栩栩如生?

  我些微的恍惚——

  一语成谶吗。

  栩栩若生。

  屋内人都对我表达出了惊叹,当然,仅仅是因为我的容貌。

  我微微笑了笑,人长大了有一点很不好,许多话听听就罢,不会全信了。

  但我仍旧感谢家人长辈,感谢他们给了我超出常人的自信。

  朝前走了几步。

  沈叔的屋子为了拜师仪式特意改了改布局,屋内正中摆了两把大的太师椅,中间用个桌子隔开,他和爸爸一人坐一把椅子,中间的桌子上供奉着无字牌位。

  许姨和纯良站在沈叔的太师椅背后面,而奶奶三姑一行人,则坐在爸爸另一侧的普通椅子上。

  妈妈的轮椅正好推放在旁边,大姐站在后头。

  如今正对着我,左手边是沈叔,沈叔背后的纯良许姨,然后是无字牌位桌,右手边开始是爸爸,奶奶,三姑,妈妈,以及背后的大姐。

  令我惊讶是半仙儿王姨也来了,她站在沈叔的身旁,着一身和沈叔差不多的棉长袍,蛮正式,看我的眼也是惊喜,“哎呦,栩栩这闺女就是好看,不愧是掌花娘娘转世,群芳难逐,端丽冠绝啊。”

  我被夸的脸红。

  站在众人身前不知要作何反应。

  是说过奖,还是哪有啊。

  不会了!

  如同猴子从笼子里出来放出来,一堆看客围着打量,哎~这猴好啊,这猴瞅着品种纯正啊。

  “桂枝。”

  沈叔看向王姨,“人齐了,仪式可以开始了。”

  语落,沈叔还补充了一句,“年头变了,无需那么多礼仪,一切从简。”

  “哦,好。”

  王姨立马调整状态,脊背挺直,声音洪亮,“我王桂芝,今日受沈万通沈先生所托,在此拜师仪式上做保,正所谓良辰吉日拳脚开,高徒阔步入门来,师徒二人与乙酉年,戊子月,庚寅日,丙戌时结下情谊……”

  我懵了几秒,真不知道王姨是来干这个的,她还能主持?

  跟我想的不太一样,好像词儿简化了很多,我都能听懂。

  默默记着日期,2006年,1月1日。

  十三岁这年,我梁栩栩正式入道了。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桃李不言,下自成蹊,即日起,梁栩栩改姓为沈,亦为沈万通之养女,更名为梁,栋梁的梁,全名沈梁,落户于沈万通门庭,沈梁,你可有意见?”

  沈梁?

  我改名叫沈梁了?

  不太好听吧。

  真不叫境冰?

  沈境,沈冰也……

  神游了几秒,纯良在沈叔后头脸色也是一变,明显要发表意见,很简单,跟他撞名了嘛!

  许姨无声的镇压,恨不得瞪的眼珠子都抠出来拍他脸上!

  “沈梁,你可有意见?”

  王姨重复发问,我看向爸爸,他半垂下眼,遮挡住眼底情愫,看向妈妈,妈妈无声落泪,奶奶则直接侧过脸不看我,三姑面色倒是淡然,手上转着佛珠,一直无声的念着什么经文。

  我抿了抿唇角,想着沈梁这个名字,沈叔的用心也算明了。

  即便纯良不乐意,也是没办法,谁叫我姓梁呢。

  “王姨,我没意见。”

  “你日常还叫栩栩。”

  王姨还能从主持的状态下抽离,瞬间化身成邻家的亲切奶奶,对着我小声叮嘱,“栩栩这名字和你气场,好听,沈梁是你户口本的名字,叫不叫都成,从阴阳术术上来看,少点人知道大名还安全,以后除了升学必须用大名,其他人问你叫什么,你就说栩栩,沈栩栩即可。”

  我点了下头,“我明白了。”

  王姨一秒恢复严肃,拿着腔调,“高徒沈梁聪慧!乃掌花娘娘转世,正所谓,落尽残红始吐芳,佳名唤做百花王,竟夸天下无双燕,独占人间第一香!”

  屋里人除了沈叔都有些惊讶。

  百花王都干出来了?

  是不是有点整太大了?

  “曾经天上三千劫,炉中丹焰起苍烟,才骑白鹿过苍海,谁人知尔是真仙。”

  咱也不知道王姨哪来这些词儿,兴许是和沈叔提前对好的,背诵的诗句有板有眼,还挺像那回事,给我爸他们全镇住了,“即日起,沈梁便为沈万通第三任徒弟,学习技艺,不可懈怠,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沈万通既是其师父,又是慈父,必须引导高徒踏正道,为苍生!”

  王姨一脸正色,“沈梁跪下,本保人说一句,你学一句。”

  我对着沈叔和一众家人下跪,嘴上跟着王姨念道,“尊师在上,弟子沈梁,久慕尊师大名,知您德才兼备,承蒙师父允纳门下,日后必谨遵师父教导,传承术法,替天行道,情出本心,绝无反悔。”

  语毕,我对着沈万通磕了三个头。

  “上香!”

  王姨音一出,许姨就点燃一炷香放到我手里,王姨看向我,“敬香给祖师爷,高徒入门,望祖师爷点头允纳!”

  我心知这是程序,慧根我都观出来了,走到这步没有祖师爷不允纳的道理。

  父母家人却被这一出搞得无端紧张,好像我这香上的不顺利拜师仪式就得半路叫停似的。

  将香插入无字牌前的香碗中,我默念祖师爷开恩,与我来讲,祖师爷不是固有的谁。

  符咒中有许多的律令,摄,敕,召唤嵌入符咒中的神名,那怎么能给列位神尊召唤来到,使这个符咒立即生效,就需要心中冥想正念,气息临身通达。

  对于我这种杂家入道的传承选手来说,凡是先人,皆为祖师。

  律到神来。

  香火在无字牌前点燃。

  几秒过后,就啪啪作响且火花四溅。

  “哎呀!”

  爸爸心惊,“沈大师,这是……”

  “大吉之兆!”

  王姨双眼一亮,发声安抚了爸爸,“祖师爷愿迎高徒入门,弟子他日可燃符恭请,千呼千应,万叫万灵!!”

  我跟着父母家人统一呼出口气。

  感谢祖师爷给面子。

  “高徒敬茶!”

  王姨走着流程,许姨听着吩咐又端着杯茶放到我手里,王姨继续道,“第一杯茶,你敬天地神明,入道阴阳,秉持本心,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善字当头,绝不发不义之财,不做不义之事,愿早日修得正法,大有作为。”

  我对着沈叔旁的无字牌位拜了拜,茶水直接洒到身前,“徒儿谨记,不发不义之财,不做不义之事,若有违背,形如屋灯,灯灭我灭。”

  “嘶!”

  爸爸心绪没等平稳又猛然站起来,情急之下都忘了拄拐,差点没摔了!

  “栩栩,王先生也没说灯灭的事儿呀,你自己瞎加什么词儿,显得你能耐啊,呸呸呸!把话给我收回去!”

  沈叔一脸淡定,手隔着桌子伸过去扶他,“梁兄,你注意身体。”

  爸爸架好拐还眉头紧锁,“沈大师,您听听孩子说这话,是不是言重了!”

  我看向爸爸,“爸,这是我真实想法,我跟老天爷发的誓。”

  踏道踏道。

  心要直,口要正。

  哪怕是口号,也得喊出诚意,这方面我不怕落口舌。

  “栩栩,你这孩子真是要……”

  “大友。”

  奶奶一个眼神过来压住爸爸,“栩栩不过是把她心里话讲出来,有什么不对,身正不怕影子斜,踏道的人更不能两面三刀,既然做着刚正不阿的活,就不能在肚子里琢磨偷鸡摸狗的事儿,栩栩做得对,这才是先生要有的样子,说一套做一套,那才不是好玩意儿呢。”

  爸爸脸色难看的坐回位置,王姨见状继续,“第二杯茶,敬生身父母,羊有跪乳之恩,鸦有反哺之义,沈梁今日不得已更换门庭,在外学习技艺,实为无奈之举,还望生身父母海涵,他日沈梁一飞冲天,必将衣锦还乡,孝顺父母长辈,能竭其力!”

  我听着这些词儿莫名红眼,跪着接过许姨递来的茶水,慢慢的抬起冲向爸爸,“爸,以前我在家经常任性,不爱吃饭,惹你生气,你千万别怪我,从今以后,我再也不挑食了,现在我就算是换了姓氏,我永远都是栩栩,是您的女儿,我会努力学习道法,不让您再跟我着担心。”

  几秒而已,爸爸眼就湿了。

  他手很颤的接过茶杯,喝酒般一饮而尽。

  旋后把杯子放到一边,挥挥手遮住眼眶,一句话都没有说。

  我从许姨手里又接过茶水冲向奶奶,“奶奶,我一直记得您说的话,您说要做个好人,有奔头的人,我会加油,孙女永远不会让您老失望……”

  “诶。”

  奶奶含着泪,接过茶水抿了口,“栩栩啊,乖孩子,好好学,不用担心家里,做事情最怕扁担挑水,一心挂两头,咱要甜的就拿糖碗,要酸的就拿醋碗,干一行是一行,啊。”

  我酸着鼻子点头,膝盖转着看向三姑,“三姑,栩栩……”

  “乖。”

  三姑示意我不用多说,接过茶碗就喝了,佛珠在手里转着,努力咬字清晰,“一杯水便具四海味,世法不必尽尝,千江月总有一轮月光,心殊宜常独朗,栩栩,路是你自己的,好好走。”

  我重重的点头,憋着泪,端茶敬向妈妈,“妈……”

  妈妈眼泪流个不停,她抖着手伸过来,不让大姐帮忙,握住茶杯,即便洒了,也用力的附到嘴边,喝了口冲我嗯嗯的发音,“栩……栩……好……女儿……”

  我哭得忽然停不下来,明明告诉自己,不要哭,不要哭,可是看着眼前的这些亲人,除了奶奶,哪一个没有被我妨害?!

  爸爸腿断了,斜放在一旁的拐杖还很刺眼,妈妈病成这样,大姐家破了,二哥进去了,我三姑她……

  他们还不如骂骂我!

  对我越好,我越是难受!

  “我对不起你们!!”

  我对着他们,用力的磕了三个头,恨不得磕碎这地上的石砖,:“我根本不是福星,我是祸害!我对不起你们!!我对不起!!!”

  “栩栩!!”

  许姨扯起我,“呀!额头要出血啦!!”

  我哭得不能自己,被她一拉就坐到了地上,眼前一片模糊,“对不起爸爸,对不起妈妈,对不起三姑,对不起二哥,对不起大姐,对不起沈叔……对不起……”

  一下就崩溃了!

  我不知道怎么了。

  敬茶而已嘛。

  敬到沈叔那就算礼成了!

  这一天我幻想了好久,我觉得这会是我踏道阴阳很‘高光’的一刻,甚至想着,到了这时候一定要仰头挺胸,看吧,沈叔还说我不行,说我资质差,我没灵悟慧根,可我这一步步,不是证明了自己?我梁栩栩的字典里没有不行两个字,我还要当面问问沈叔,嘿,是不是打脸了?

  但是这一瞬,我看着一屋的老幼,他们都因为我聚集在这里,也都因我,承受了或多或少的磨难,我的内疚感喷薄而出,敬的是茶,也是往事,茶水就是钝刀,一点点割开了我心里隐藏的伤口,很疼,我忍不住!

  “栩栩!”

  家里人都围上来劝慰我,大姐着急忙慌的找来毛巾为我擦拭额头,“栩栩,你要冷静,这些事不怪你,你也是被人害的!如果姐能拜师,姐也要学道法,非把那邪师逮到,还我们家一个公道啊!”

  袁穷?

  人声乱遭遭的充斥我的耳膜。

  我隔着水光看着坐在太师椅上没动的沈万通。

  突然明白沈叔为什么一开始就说等了。

  那时候我和爸爸还揣着一丝侥幸,想着等到袁穷出现,就能拿回命格了。

  事实上呢。

  袁穷是出现了,命格不提,沈叔为此折了几十年道行,还没能灭了他。

  难怪沈叔说这是大邪术,他当时还算悠着说的,唯恐让我和爸爸的希望彻底破灭。

  真相是什么?

  我遇到的这事儿,比得罕见病的几率都低,所以很多先生看不出门道!

  恰恰沈叔先前是邪师,他懂这些歪门,又加上袁穷是他的‘高徒’,才能掐出症结。

  我的下场本来必死无疑,是胡姑姑把我指引到沈万通这里,才求得了一丝生机。

  想活着吗?

  那就要牵连家人!

  沈叔说踏道会六亲疏离,更有可能断子绝孙,做先生难,想要砍断这些情根更是难!

  可是……

  看向一张张关切的脸,如果我不推开他们,活着,倒真不如死了!

  情绪逐渐平静,思维也一点点的清晰,沈叔从头到尾都没有说话,他像是知道我会爆发,他也不急着劝,只等我的眼泪如潮汐般褪去,才不急不缓的问我,“如果你后悔,还来得及。”

  “我不后悔,我就是难受了得哭一下,哭完就好了。”

  我深吸了口气,擦干眼角的泪,扶着爸爸到椅子上坐好,又安抚了奶奶和妈妈,“对不起,我又让你们担心了。”

  很多事,真的是剥开一层才能看到另一层。

  时至今日,我已经没有回头路了。

  三姑一直在转佛珠,轻拍着妈妈手臂做安抚,没多言语。

  “桂枝,你继续吧。”

  沈叔看向王姨,刚才场面一不受控,都给王姨都整难受了,泪水流了一脸,看着我,王姨点点头,“到哪步了?哦,第三杯茶,敬你尊师沈万通,从此山高路远,借得大江千斛水,研为翰墨颂师恩,沈万通会将毕生道法传授于沈梁,助沈梁成才,堂堂正正,立于人世,望沈梁学有所成,锄世间之妖邪,扬通天圣手之威名。”

  我缓了缓情绪,接过茶水递给沈叔,“师父在上,栩栩谨记入门教诲,心正,意正,念正,绝不给您丢脸。”

  沈叔颔首,接过茶水喝了口,看我的眼深邃明亮,“我百无禁忌,入我门下,也没有什么规矩,你只需谨记,若是这天压你,你就撑破这天,若是这地压你,你就踏破这地,天道时常不公,而公道自在你心,三年不翅,将以长羽翼,虽无飞,飞必冲天,虽无鸣,鸣必惊人。”

  我右臂开始发热,“师父,我懂了,我现在还没名气,以后我就有名了。”

  “噗嗤~”

  纯良在后头发笑,“鸣跟名是一样的吗。”

  都不用我眼神过去。

  许姨一个箭步就给他掐的龇牙咧嘴了!

  我看纯良那样还挺同情,为啥,这小子眼睛也红着,想必我控制不住那阵儿他也没忍住,跟着我掉了金豆豆,就是嘴欠,没治。

  “沈大师,栩栩年纪还小,学历低,您别跟她一般见识。”

  爸爸对着沈叔开口,“您说的我懂了,这三年不让她吃鱼翅,我家这情况现在也吃不起……”

  “朗大肉!”

  三姑没忍住,“你别只剩!”

  气的她都顾不上咬字了!

  “啊?”

  爸爸发懵的,“咋了,我理解的不对啊,不是鱼翅嘛。”

  妈妈脸上还沾着泪,一听这话也绷不住笑了。

  奶奶白了爸爸一眼,“我都听懂了,那是羽毛的意思!我真后悔当年没让你多年几年书,你还不吃鱼刺儿,吃那玩意干啥!扎不扎嗓子眼!!”

  一屋子人都笑了。

  爸爸面红耳赤的还想给奶奶解释,“以前给您吃过的嘛!不是鱼刺!”

  “你别说话了。”

  奶奶一抱胳膊,“沈大师在这呢,洗脸盆扎猛子,你懂点深浅。”

  气氛一百八十度转变。

  瞬时从苦情戏变成搞笑剧了!

  我觉得奶奶是故意的,她虽然没念过什么书,爱说些民间歇后语,但是很会看眼色。

  劳动人民的智慧和狡黠是深刻在奶奶骨子里的,出门绝不会乱说话,这么呲爸爸,大抵也是不想氛围沉重,用我哥的话讲,打小,我就算家里的小祖宗,好吃好喝好玩的,没一样不说先紧着我,爸爸的口头禅就是:‘栩栩,咱老梁家将来就靠你啦。’

  每一位亲人都像是被妈妈洗脑,着了黄道士的魔。

  他们坚信我是福星,认为我一定会有出息。

  老梁家的祖坟青烟冒成啥样,就看我怎么扇呼了!

  现在呢,我换姓更名,就算仍叫栩栩,也是沈栩栩了,人生道路什么都变了,以后也不能常回家,难免令人心生悲戚,爸爸虽然没多说什么,看他在我敬茶时暗淡的神色就知道,那心头不定撒了几层盐,所以奶奶岔打的很好,用沈叔的早前儿的话讲,我还活着,还喘气儿呢,不用总玩哭活。

  闹腾人。

  说笑了一阵子,沈叔又吩咐许姨抱来了一盆花。

  “哎呦,这是啥花儿啊。”

  奶奶看到花就很惊讶,“我喜欢养花,怎么没见过这品种,栩栩,你认识吗?”

  我摇头。

  真不认识许姨抱进来的这盆花。

  就一朵。

  单支。

  枝干长满绒毛尖刺,花叶呈锯齿状。

  花朵开的很大,有巴掌那么大,浅粉色,倒是很搭我这身衣服。

  但只有五片花瓣,你说它是玫瑰或月季,毕竟蔷薇也有单瓣的,可是它开出的那形状特像放大版的桃花,盆里就一根花枝,不属于灌木和藤本,那要是桃花,枝杈又太细,还没分枝,单开一朵,很娇艳,我真猜不出品种。

  貌似就是谁折了根桃花枝,插进土里了。

  但是这花支上头只开了一朵桃花,还是巴掌那么大的桃花!

  叶片也不对。

  很匪夷。

  细瞅瞅,这花蕊中还有一抹腥红,像是血被滴在了花朵正中,鲜红在花瓣根部晕染,猛一打眼,挺像文人口中的朱砂痣,若将把这盆花放在院内,另又有白月光那味儿了。

  还挺神奇。

  “好香啊。”

  我紧了紧鼻子,虽没看出品种,这花儿真不是一般的幽兰沁馨。

  香味很快就溢满了一屋子。

  很勾人。

  让我有了种立马吃掉它的欲望。

  想法一出,我还挺纳闷儿。

  再馋也不能想吃花啊!

  这是观赏的!

  “沈大师,这花儿咋看着让人抓心挠肝的……”

  爸爸微蹙着眉,“到底什么花儿啊!”

  “这是我给徒儿的入门礼。”

  沈叔看着我道,“这朵花,什么品种都不算,没名字,硬要说的话,就叫它情缘花吧,栩栩虽然借用了我的灯盏,但日后出门难免会有人缘不佳的情况,只要吃了这花,便可旺她人缘,当然,吃不吃随意。”

  “我想吃!”

  我连连点头,看着花瓣儿,它就像是长出了钩子,勾着我说它有多么的美味,多么香甜,我第一次那么想吃一个东西,一看爸爸点头,我就抱过花盆,摘下花瓣入口,双眼不自觉的睁大,“好甜……”

  一种形容不出的甜,舌尖都在花瓣上跳舞,曼妙到浑身的细胞都发出柔美的乐章。

  绝了!

  我饿死鬼投胎的连续吃完五片花瓣,刚要满足的竖起大拇指,五官随即一抽,苦了!!

  残留的花瓣刺激着味蕾,山崩地裂的苦涩纷沓来袭!

  “噗噗!!”

  我咧着嘴,双手本能的呼扇,想吐又吐不出去,不知道的人还以为我是被辣到了!

  “栩栩,怎么了?”

  我说不出话,苦的我眼泪都流出来了,接过奶奶没喝完的茶水就干了!

  残留的花瓣吞进肚子,感觉终于好了点。

  天哪。

  太苦了!

  比中药的滋味儿还难言!

  香甜都是骗人的!

  “栩栩,这花是为师对你的一片苦心。”

  沈叔对着我叹了口气,“所谓情缘,只因情字难料,无论是什么感情,初始都会是甜,那后面会不会苦,有多苦,就只有自己知道了,希望你踏道后能识人认人,万不要走为师的老路,不论多苦,都要坚持住,苦到终点,甜就回来了。”

  我点了下头,品了品嘴里的味儿。

  大概是刚才太苦,咽下去后,连爸爸的那茶水都有甜味了。

  “礼成!!”

  王姨适时的喊出一嗓子,扶着我站起来,“栩栩,恭喜你!拜沈先生为师啦!从此以后,你就是乾坤通天圣手有名有姓的徒弟啦!”

  我不好意思的笑,“我会努力的。”

  爸爸和奶奶又对着沈叔一通道谢,劳烦他以后多担待我。

  大姐推着妈妈过来,嘱咐我以后要认真学道,不可辜负了沈先生的一片用心。

  人声很乱,王姨插空过来还握了握我的手,“栩栩,沈大师对你可是用心良苦,这花瓣一吃,很多事你都不用愁啦。”

  什么意思?

  王姨意有所指,我没太听懂,可再问她,王姨就笑笑把话题岔开了。

  纯良扭扭捏捏的过来跟我道贺,“栩栩,以后咱就算一家人了,虽然我不喜欢你叫沈梁,但好在那名不常用,要是你学成了,可别把我扔下,咱俩好好处啊。”

  末了,他还凑到我耳边,“男四号,戏份不用多,主要得讨喜。”

  “我知道啦!”

  我笑着点头,“我以后走哪都带着你!”

  一笑一过间,看到那花盆,花朵被我吃了,就剩个花枝杵在土里,奇怪的是,它已经开始蔫吧了,几分钟而已,花枝就要发黑了,可惜我没时间多看,奶奶又过来抱我,红着眼要我加油,既然选择了入道,就要闯出个名堂!

  我如同要赴京赶考的莘莘学子,被家人一遍遍的嘱托,即便是车轱辘话,我也不厌其烦的去点头应允,偶一转头,我从衣柜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抛开额头的创可贴,脸色真是粉润润的,很像含苞待放的花朵,美的我自己有些傻眼,不由得,就让我想起了吃的那朵花。

  情缘花?

  旺人缘?

  我记得书里有类似蛊术,用虫子或是养些灵物助缘,但没听说过情缘花。

  难不成是沈叔的独门秘术?

  胡乱揣测了几秒,回头得去问问沈叔,不过一想问也白问,沈叔又不能害我。

  吃都吃了!

  想这些有啥用。

  “不好意思,我打扰了。”

  屋内正热闹着,沉磁的男音突然传出,众人一愣,视线统一的看过去,只见门口站着个高挺峻拔的男人,黑色立领的毛呢大衣微微敞开,里面穿着西服套装,周身还冒着从山林间沾染的寒气,看着我们,他微微牵唇,眸眼朗清,“正巧路过,唐突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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