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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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陛下，今天的阳光很是不错……”对于议事殿上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觉察的使女提着花篮，掀开帘子进入王后的寝殿。
午后慵懒的阳光从门口-射入，带着花香的风将屋内的珠帘吹得叮当做响。使女将花瓶中有些衰败的花换下，看着在宫廷床上的被子里耸起的一小团，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酸涩的滋味。
索菲曾经也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但是自从老国王过世之后——尤其是她在为了保住艾塞亚国而下嫁给诺伦王子之后——便渐渐愁眉不展，身体也越来越差。看着索菲长大的使女不知道其间原因究竟有几分是出于她对于老国王的怀念和对王国前程的忧虑，还有几份仅仅是因为国王诺伦的存在。
两者怕是不相上下。
使女轻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了老国王过世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王国内部各处兴起的叛乱、虎视眈眈的旁系王族，还有洛德蒙王国的来使。后者在背后煽动了一切，却摆出一副救世主的面孔，向公主提出婚约。而在那个时候，索菲公主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
每当使女听到王城内的平民歌颂新国王的时候，便忍不住伤心。可惜诺伦国王虽然暴躁无比、喜怒无常，表面上却表现得十分亲善。百姓只知道公主身体虚弱，却不知道诺伦国王将公主带到监狱最深处的蛇池中，只是为了欣赏她的恐惧；百姓只知道国王对于小妻子的担心，却不知道只要王后有半分忤逆，国王便会冷言相向，甚至动拳脚。
好在，在娜提雅维达大人出现之后，国王稍加收敛。还有那位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骑士小姐……
使女觉得或许她们能够改变王后的处境，此刻语带欢悦地对王后说：“您真该出去看看的……天气已经很暖了，今年的风信子开得尤其好……”
在换好了花之后，使女听到到宫廷床上传来动静。王后剧烈咳嗽，似乎极不舒服，伴随着大口的喘息。使女连忙掀开帘子来看，却发现躺在宫廷床上的女子容貌和体型都已经变了模样。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却是一个熟悉的、然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此刻正捂着胸口，浑身浸透了冷汗。清瘦的脸在梦魇中呈现出病态的潮红，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呼唤着：“你在哪里……索菲……索菲……你还好吗……”
“莉斯汀格大人……”使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王后，王后哪里去了？”
使女不知道王后一直在找寻的挚友此刻为何会突然出现。这变故究竟是福是祸？
无论如何，她知道这一定与某些邪恶的力量相关。惊慌失措的使女几乎下意识地想到了女使官——也只有无所不能的女使官才能解决这件事了。她连滚带爬地出了寝殿：“娜提雅维达大人！不好了，娜提雅维达大人！”
刚出寝殿，迎面便遇到了国王。诺伦此刻青着脸，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国王大人，您……”使女勉力压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她不知道究竟是否应该将莉斯汀格大人的事情告知国王，但是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却突然从国王身后出现。使女瞪大了眼睛，“王……王后，您怎么会……”
国王的脸色不好，而索菲的脸色就更不好。此刻那张小小的精致面孔上，满是比平时的国王还要多上几百倍的暴躁，以及在受了陷害之后迫切想要报复的阴郁感——或者说，至少她表现得如此。
浑身颤抖的使女指向寝殿的方向，脑子里还是想不出对当前处境的丝毫解释：“那……莉……莉斯汀格大人……是……”
索菲根本无需指引，便冲入自己曾经的寝殿。一把掀开了床帘，叮当做响的声音让她的目光一瞬间偏转了方向——她想起来，这彩色宝石和粉色珍珠串成的珠帘，曾经是小时候的她缠着莉斯汀格做出来的。
当目光碰到床上那个单薄的人影时，索菲的眼眶立马就红了。
诺伦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床上的人。这个曾经和索菲形影不离的女人，不知为何却在索菲与他成婚之后消失不见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索菲公主，”诺伦胸中升起了混杂着耻辱感的暴怒，不怒反笑，“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显然就是您和您的女伴共演的一场闹剧，目的就是引我上钩。先是以婚约为筹码骗我为您处理叛乱，接着又许以重大的好处来将我麻痹。但是谁知道，这一切条约都只是幌子。您倒是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倒是让我和我的故国做了冤大头。”
“诺伦王子，您实在是太狡猾了。”索菲扭头看向了诺伦，她仔细地模仿着老国王的表情，绿色的眼珠中显出一丝威胁的神气，“分明是您无耻地蛊惑了我的女伴。是你们，共同谋夺了我的王国，您却将全部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用心险恶至极。”
“一派胡言。”诺伦看向了那个床上的女子，拎着她的领子她提了起来，“我根本一直将这个女人当成是公主您——真相究竟如何，不如当场对质。”
莉斯汀格紧闭着双眼，无意识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诺伦没有想到刚才展现出奇怪力量将他挣脱开的小公主这回再次用细细的胳膊将他撇到了一旁。
索菲将莉斯汀格抢到怀里，冲着脸色发白的使女道：“让禁卫军过来，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能让她有和王子串供的机会！”
“还有，要好生照顾。”金发的小公主用复杂的目光看向诺伦王子，声音有些尖锐，“这个傻姑娘根本不会知道，她拼命维护的男人只是将她当做棋子而已，事到如今连账都不认——我无法不担心，您会杀人灭口。”
莉斯汀格在索菲怀中，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莱芙从索菲公主那里得知了自己应受的惩罚，这是在索菲从议事殿中出来之后。
“本公主这么珍贵的羊毛，可不能浪费了。”索菲接着让她把毛纺成毛线。
莱芙愣了一会儿，既看不出索菲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可能拒绝这个任务的机会。
在下达这个命令之后，金发碧眼的小公主便气势汹汹地去捉拿那个假扮她的奸人。
在回到住所之后，莱芙先去了莉莉原来住的房间站了一会儿。房间已经经过了清理，但是在角落里还有一棵被啃了一口的红萝卜。莱芙俯身捡起红萝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一种前途迷茫的惆怅感。
莱芙能够感觉到，索菲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强势，就像当初那只扬起蹄子猛踢人的小绵羊，最初也只是出于巨大的恐惧而已。但是，索菲似乎有一种暂时不想让她掺和进来的意思。
——虽然心中有万般疑虑，但是莱芙依旧决定，做任务要紧。
莱芙是个贫穷的牧羊女。虽然她也做过卖羊毛羊奶，再拿钱买新的羊，再卖羊毛羊奶，最终暴富的白日梦。但事实上，莉莉长得很慢。靠着一只小羊自然是没有办法过日子的。在埃得村的时候，莱芙经常帮着养了很多绵羊的大户们处理羊毛，对于原始的纺毛线工艺驾轻就熟。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处境下重操旧业。
这一堆杂乱的羊毛本来寄托着她在冬日里穿上毛衣的希望，但此刻摸上去，每一根都让她想起了索菲的金色的头发——因为修剪不当呈现出几分乱糟糟的样子，小公主于是生了她的气，算上了旧恨，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莱芙考虑过羊的感受吗？”“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棕发的牧羊女毛骨悚然，于是对手中的羊毛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这毕竟是公主尊贵的毛发，要是扯断了几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莱芙出去倒泡出了羊毛油脂、污垢的脏水时，意外发现女使官正靠在门柱上盯着她。被吓了一跳，“您怎么会在这里？娜提雅维达大人。”
女使官不答，反问：“莱芙小姐，有没有人说过您的眼睛很像死鱼的眼珠子。”
“死鱼的眼珠子。”莱芙泼掉了脏水，端着脏盆子。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上，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形容。
“骑士小姐真的很专注，刚刚眼睛都没有转一下。”娜提雅维达走进门，将羊毛梳和纺槌放在了桌上后，又走到了她的面前，俯身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是死鱼的眼珠子一样一动不动。我已经站在门口许久了，您却一直没有发现。”
“……真抱歉，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因为女使官过分凑近的脸而偏开眼，看到女使官给她送来的工具，“谢谢。”
“我一直琢磨着为何骑士小姐总是让我移不开目光。”女使官望向浑身僵硬的牧羊女，“现在知道了，因为骑士小姐身上，在一种死鱼般的吸引力。”
莱芙：“？？？”
“很美味。”娜提雅维达小声地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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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后陛下，今天的阳光很是不错……”对于议事殿上发生的一切丝毫没有觉察的使女提着花篮，掀开帘子进入王后的寝殿。
午后慵懒的阳光从门口-射入，带着花香的风将屋内的珠帘吹得叮当做响。使女将花瓶中有些衰败的花换下，看着在宫廷床上的被子里耸起的一小团，心中不由得产生了一种酸涩的滋味。
索菲曾经也是活泼可爱的小姑娘，但是自从老国王过世之后——尤其是她在为了保住艾塞亚国而下嫁给诺伦王子之后——便渐渐愁眉不展，身体也越来越差。看着索菲长大的使女不知道其间原因究竟有几分是出于她对于老国王的怀念和对王国前程的忧虑，还有几份仅仅是因为国王诺伦的存在。
两者怕是不相上下。
使女轻叹了一口气，回忆起了老国王过世不久之后发生的事情：王国内部各处兴起的叛乱、虎视眈眈的旁系王族，还有洛德蒙王国的来使。后者在背后煽动了一切，却摆出一副救世主的面孔，向公主提出婚约。而在那个时候，索菲公主根本没有说不的机会。
每当使女听到王城内的平民歌颂新国王的时候，便忍不住伤心。可惜诺伦国王虽然暴躁无比、喜怒无常，表面上却表现得十分亲善。百姓只知道公主身体虚弱，却不知道诺伦国王将公主带到监狱最深处的蛇池中，只是为了欣赏她的恐惧；百姓只知道国王对于小妻子的担心，却不知道只要王后有半分忤逆，国王便会冷言相向，甚至动拳脚。
好在，在娜提雅维达大人出现之后，国王稍加收敛。还有那位看起来有些奇怪的骑士小姐……
使女觉得或许她们能够改变王后的处境，此刻语带欢悦地对王后说：“您真该出去看看的……天气已经很暖了，今年的风信子开得尤其好……”
在换好了花之后，使女听到到宫廷床上传来动静。王后剧烈咳嗽，似乎极不舒服，伴随着大口的喘息。使女连忙掀开帘子来看，却发现躺在宫廷床上的女子容貌和体型都已经变了模样。不是她所以为的那个柔弱的小女孩，却是一个熟悉的、然而根本不可能出现在这里的人。
那个突然出现的女人此刻正捂着胸口，浑身浸透了冷汗。清瘦的脸在梦魇中呈现出病态的潮红，一边艰难地呼吸，一边断断续续地呼唤着：“你在哪里……索菲……索菲……你还好吗……”
“莉斯汀格大人……”使女一屁股坐到了地上，“您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王后，王后哪里去了？”
使女不知道王后一直在找寻的挚友此刻为何会突然出现。这变故究竟是福是祸？
无论如何，她知道这一定与某些邪恶的力量相关。惊慌失措的使女几乎下意识地想到了女使官——也只有无所不能的女使官才能解决这件事了。她连滚带爬地出了寝殿：“娜提雅维达大人！不好了，娜提雅维达大人！”
刚出寝殿，迎面便遇到了国王。诺伦此刻青着脸，像是生吞了一只苍蝇。
“国王大人，您……”使女勉力压下快跳出嗓子眼的心脏，她不知道究竟是否应该将莉斯汀格大人的事情告知国王，但是此刻一个小小的身影却突然从国王身后出现。使女瞪大了眼睛，“王……王后，您怎么会……”
国王的脸色不好，而索菲的脸色就更不好。此刻那张小小的精致面孔上，满是比平时的国王还要多上几百倍的暴躁，以及在受了陷害之后迫切想要报复的阴郁感——或者说，至少她表现得如此。
浑身颤抖的使女指向寝殿的方向，脑子里还是想不出对当前处境的丝毫解释：“那……莉……莉斯汀格大人……是……”
索菲根本无需指引，便冲入自己曾经的寝殿。一把掀开了床帘，叮当做响的声音让她的目光一瞬间偏转了方向——她想起来，这彩色宝石和粉色珍珠串成的珠帘，曾经是小时候的她缠着莉斯汀格做出来的。
当目光碰到床上那个单薄的人影时，索菲的眼眶立马就红了。
诺伦几乎瞬间就认出了床上的人。这个曾经和索菲形影不离的女人，不知为何却在索菲与他成婚之后消失不见了，现在他终于知道了原因。
“索菲公主，”诺伦胸中升起了混杂着耻辱感的暴怒，不怒反笑，“您还有什么好解释的——这显然就是您和您的女伴共演的一场闹剧，目的就是引我上钩。先是以婚约为筹码骗我为您处理叛乱，接着又许以重大的好处来将我麻痹。但是谁知道，这一切条约都只是幌子。您倒是可以将自己摘得干干净净，倒是让我和我的故国做了冤大头。”
“诺伦王子，您实在是太狡猾了。”索菲扭头看向了诺伦，她仔细地模仿着老国王的表情，绿色的眼珠中显出一丝威胁的神气，“分明是您无耻地蛊惑了我的女伴。是你们，共同谋夺了我的王国，您却将全部责任推到了我的身上。用心险恶至极。”
“一派胡言。”诺伦看向了那个床上的女子，拎着她的领子她提了起来，“我根本一直将这个女人当成是公主您——真相究竟如何，不如当场对质。”
莉斯汀格紧闭着双眼，无意识地露出了痛苦的神情。
诺伦没有想到刚才展现出奇怪力量将他挣脱开的小公主这回再次用细细的胳膊将他撇到了一旁。
索菲将莉斯汀格抢到怀里，冲着脸色发白的使女道：“让禁卫军过来，将她带下去严加看管。不能让她有和王子串供的机会！”
“还有，要好生照顾。”金发的小公主用复杂的目光看向诺伦王子，声音有些尖锐，“这个傻姑娘根本不会知道，她拼命维护的男人只是将她当做棋子而已，事到如今连账都不认——我无法不担心，您会杀人灭口。”
莉斯汀格在索菲怀中，轻轻地咳嗽了一声。
莱芙从索菲公主那里得知了自己应受的惩罚，这是在索菲从议事殿中出来之后。
“本公主这么珍贵的羊毛，可不能浪费了。”索菲接着让她把毛纺成毛线。
莱芙愣了一会儿，既看不出索菲有任何开玩笑的意思，也没有发现自己有任何可能拒绝这个任务的机会。
在下达这个命令之后，金发碧眼的小公主便气势汹汹地去捉拿那个假扮她的奸人。
在回到住所之后，莱芙先去了莉莉原来住的房间站了一会儿。房间已经经过了清理，但是在角落里还有一棵被啃了一口的红萝卜。莱芙俯身捡起红萝卜，看着空荡荡的房间，有一种前途迷茫的惆怅感。
莱芙能够感觉到，索菲绝对没有表现出来的那般强势，就像当初那只扬起蹄子猛踢人的小绵羊，最初也只是出于巨大的恐惧而已。但是，索菲似乎有一种暂时不想让她掺和进来的意思。
——虽然心中有万般疑虑，但是莱芙依旧决定，做任务要紧。
莱芙是个贫穷的牧羊女。虽然她也做过卖羊毛羊奶，再拿钱买新的羊，再卖羊毛羊奶，最终暴富的白日梦。但事实上，莉莉长得很慢。靠着一只小羊自然是没有办法过日子的。在埃得村的时候，莱芙经常帮着养了很多绵羊的大户们处理羊毛，对于原始的纺毛线工艺驾轻就熟。
没有想到会在这种处境下重操旧业。
这一堆杂乱的羊毛本来寄托着她在冬日里穿上毛衣的希望，但此刻摸上去，每一根都让她想起了索菲的金色的头发——因为修剪不当呈现出几分乱糟糟的样子，小公主于是生了她的气，算上了旧恨，伏在她耳边咬牙切齿：“莱芙考虑过羊的感受吗？”“我该如何惩罚你呢？”
棕发的牧羊女毛骨悚然，于是对手中的羊毛更加小心翼翼了起来——这毕竟是公主尊贵的毛发，要是扯断了几根，不知道会有什么后果。
莱芙出去倒泡出了羊毛油脂、污垢的脏水时，意外发现女使官正靠在门柱上盯着她。被吓了一跳，“您怎么会在这里？娜提雅维达大人。”
女使官不答，反问：“莱芙小姐，有没有人说过您的眼睛很像死鱼的眼珠子。”
“死鱼的眼珠子。”莱芙泼掉了脏水，端着脏盆子。不懂是什么意思。但是直觉上，这真的不是一个好的形容。
“骑士小姐真的很专注，刚刚眼睛都没有转一下。”娜提雅维达走进门，将羊毛梳和纺槌放在了桌上后，又走到了她的面前，俯身直勾勾地盯着她，“就像是死鱼的眼珠子一样一动不动。我已经站在门口许久了，您却一直没有发现。”
“……真抱歉，娜提雅维达大人。”莱芙因为女使官过分凑近的脸而偏开眼，看到女使官给她送来的工具，“谢谢。”
“我一直琢磨着为何骑士小姐总是让我移不开目光。”女使官望向浑身僵硬的牧羊女，“现在知道了，因为骑士小姐身上，在一种死鱼般的吸引力。”
莱芙：“？？？”
“很美味。”娜提雅维达小声地吞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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