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8章
娜提雅维达离开白岛之后,一路向南行,途中遇上了无数北上避难的人类,然而这些北上的人类只占少数。南部有许多区域被疯狂的植物攻占,在这些区域之外，还有星星点点的地方没有受到侵染，因而多数百姓选择就近暂居。
这些聚居点因为大量外来者的迁入，而显得异样繁华。
在其中一个聚居点附近,娜提雅维达停了下来。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的某处,一个穿着黑袍的自称游巫的老妇就地摆摊。流民们在搬迁过程中不便携带的物品，她全部愿意收回,并且价格不算太不公道；同时她也出手流民们急需的物品。游巫每到一处,都能受到流民们的欢迎——即便总会伴随着孩童啼哭的声音。
此地的交易过去大半，流民们渐渐散去，地上掉着几粒用树叶包裹的糖果。其中一个流民落下了东西，一回头,看到一个白袍的人影走过，接下来,那个游巫老妇连带她的摊位，便消失无踪了。
在该地西南方向,数百里外,密林之中。
“这就是你打听来的？”娜提雅维达用手指夹着一张薄羊皮,目光快速地由上而下扫视了一遍,接着卷了起来,置于袖中,“确实有疑点。”
“娜提雅维达大人，”麦妮抬起枯枝般的手，压了压被风吹折的帽沿，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叫卖太多的，嗓音发哑，喉咙里像是挂着一口浓痰吸进呼出，“前些日子的那几篇以骑士与魔龙为主角的……咳……故事……”
“如何？”娜提雅维达有了几分兴趣。
“我是说……那是我最后的存货了。都是几百年前的存货。”麦妮用手肘将拐棍往后别，低下头，掀开眼皮露出一双精明的绿眼，往那个深不见低的布兜内布望去，“在您将那几篇拿走之后，我倒是又新收了几篇讲述‘骑士与吸血鬼’的……还有，还有‘骑士与狼人’的……”
娜提雅维达的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连眼睛也弯了起来，看不清是高兴还是被触怒了。
“是的……”麦妮用袖子抹了抹鼻头上的汗水，“都是时新的故事，尤其是骑士与吸血鬼的，最近的探险故事里，吸血鬼的出场比魔龙的出场更加让人期待，销量也更高。”
交谈声越来越清晰，从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变成了仿佛贴着耳朵对话。莱芙认出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声音，她听到娜提雅维达向麦妮买了一些需要的消息，接着麦妮向娜提雅维达推销起了一些奇怪的故事书。
莱芙取出拔牙钳的动作顿了一顿，失焦的双瞳略微移动了一下，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依旧是宴会场景，眼前还是那个有着甜美虎牙的、从头到脚都很符合传闻里对吸血鬼的形容的金发红眼姑娘。
这是一个稀罕的魔物，还拥有漂亮的牙齿。那四颗尖的看起来不错，其余的几颗——要是她将嘴巴张大一些就好了。
不，重点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娜提雅维达和麦妮并没有来到她身边。这意味着，她之所以能听到这些对话，多半是因为黑蛋又产生了某种新能力——莱芙对于黑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某种新能力见怪不怪，因着对于新能力的好奇，她反倒愈发积极地为它收集更多的牙齿。
果然，娜提雅维达虽然性情有些变化，但是对小故事的喜爱是没有变的。麦妮居然还推荐给她读以骑士和吸血鬼、骑士和狼人为主人公的小故事——看来娜提雅维达虽然表面上对吸血鬼和狼人不怎么在意，实际上还是很感兴趣的，不然游巫也不会推荐。
莱芙略微别扭地缩了缩肚子，并且示意黑蛋可以停止新能力的演示了。在暗地里偷听他人谈话，这样不好。何况她现在正面对着一个长着漂亮牙齿的稀罕魔物，若是分心，似乎对这个魔物的……牙齿不够尊重。
麦妮说：“我听说有很多人，都期盼着与吸血鬼有一面之缘。毕竟吸血鬼饮用鲜血的过程，是十足的享受。浓郁的甜香，让人浑身酥麻，失去抵抗之力，它们会挑中脖颈中最脆弱的部位，温柔地舔舐，接着用锋利的牙尖刺穿血管……”
黑蛋没有停下，只是将声音调小了一些，把贴着耳朵交谈变成了隔着一层薄门板交谈。
“……传闻中，无数人宁可抛弃血亲至交，放弃自己的荣耀与地位，远赴异大陆，只为了成为血族饲养的牲口。”麦妮清了清嗓子，又大肆渲染了吸血鬼可怕的影响力，从喉头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总之，将骑士与吸血鬼放在一起，实在是冒险之举。”
娜提雅维达道：“是啊，骑士小姐若是遇上了这样的危险可怎么办才好呢？”
麦妮喜道：“我这儿有一套绳索和一瓶药水，可以抵消血族对人类的影响。只要对人类用了那条绳索，那人就会对你唯命是从，哦，而且那条绳索是由纯金打造的，即便当成饰品也是极好的。只要喂人类喝下那瓶药水，那个人类只要与您分开一日，便会泪落不止，落下来的眼泪还会在夜间发光。整套购买，价钱，是很公道的。”
莱芙倒不觉得娜提雅维达会真的对这两件商品的功能感兴趣，但是这两样商品都是亮晶晶的……按照先前的经验，娜提雅维达确实从游巫那儿买过许多外表华丽，然而功能稀奇古怪到恐怕得等上一千年才能找到用武之地的物品。
娜提雅维达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不行的。我是有恋人的，不能像以前那样，胡乱地买东西了。我经常能听到骑士小姐默默地算着债务，有一次丢了几枚铜戈沙币，她就难过了好久……我得节约一些，这样才能，多借给她一些。”
因为顾念着她，而放弃购买物品，她本该高兴才对。但是莱芙实在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肩头愈发沉重了。
麦妮接下来的话，莱芙没有听清，只听到咕哝了几句什么，似乎在说龙不够大方。
“而且，你卖出的货品的品质也大不如前了，上一次……上一次卖给骑士小姐的那一把银壶，就坏了。您不会不给修理吧？”娜提雅维达的语气温柔无害得让人心疼，仿佛一个即将被奸诈商人欺骗的无辜顾客。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被游巫哄骗着买了多少没有用的东西。
莱芙还想再听下去，然而黑蛋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对它的新能力收放自如，她完全听不到了。
少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声音分心，莱芙彻底回过神来，觉察到周围空气中的甜香味愈发浓郁。
她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但是依旧无法彻底控制身体，浑身麻痹，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放在拔牙钳上的手无法动作，就连活动一下五官改换一下表情都做不到。
在那位长着一口好牙的骑士离开之后，莱芙便让黑蛋隐藏起气息，免得惊扰到那个藏身于暗处的猎物，负面效果就是让她少了一层屏障。
麦德拉还没有应对这种怪异的气味的经验，约莫需要三分之一刻钟才能找出解法来。
在麦德拉找出解法之前，她需要拖延下去……不能完全被控制了。
“有趣的装饰品。”金发红眼的姑娘弯下腰，绿色裙摆便向帐篷似地在身后撑起，目光落在莱芙手中的拔牙钳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除了沁人心脾之外，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你的香味了。
“我不想因为口渴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享用美味，这样是对胃口的侮辱。
“丛林的清新感和雨后泥土的芬芳在鼻腔中狂奔乱窜，铁器的腥气，更是增添了不少层次感，”
莱芙：“……”似乎是在赞美，但听起来怪怪的。
“你似乎有些紧张。”绿衣姑娘突然到了莱芙背后，探着脖子在莱芙耳边说，“不要这样，放松一些。
“我喜欢轻松愉悦状态下取出的血液，而不是在痛苦挣扎的血液——后者虽然有一种浓厚的质感，但会带着讨厌的酸苦味的。
“我的气味好闻吗？是不是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现在想要拥抱我、哀求我为你制造伤口吗？只要试过一次，你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咕嘟。”
唾液吞咽声传来，莱芙动了动手指，接着发现眼珠也能转动了，她试着去拿拔牙钳，但是胳膊还是非常僵硬，她只能试着张了张嘴，这次尝试成功了：“蜜烤牛下水的味道。”
“牛下水？”茗巴黛牙齿几乎贴上了莱芙的脖子，闻言生生停了下来，她很好奇这个有着美妙气息的猎物为何能抵抗她的体氛，吸溜了一下，但还是在莱芙脖子上流下了两滴唾液。
“就是牛的内脏，烤的时候加蜜，大肠即便清理干净了，还是会带着一股腥味，烤到半生，蘸着自然发酵的生牛肝酱……”莱芙眨了眨发僵的眼睛，缓缓地挪动着双腿，“我之前途经沙漠地区的某个国家，那个地方有一个习俗，在薰裹尸布的的时候，会用一种制糖作物的残渣做香料……你知道吗，装过腐烂薯类的袋子，会长久地留下一种又腻又甜的气味……“
虽然没有试过人类的食谱，但是听着这些形容，她的体氛似乎影响了小猎物的胃口呢，这会减少小猎物的血液的美味程度的……茗巴黛舔了舔嘴角。
周围逼真的宴会场景出现了一些明显的破绽，地毯和餐桌像是倒映在水中的画一般呈现出褶皱和纹路，餐具也呈现出了反常的形状。
在一片杂乱的场景之中，绿衣女子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张着嘴，嘴唇上是晶莹剔透的唾液，几乎下一刻就能咬上她的鼻尖。
“可恶的蝙蝠，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生物，浑身腐丑的东西……”既然周围的画面是假的，眼前这个人型的东西多半也是假的，只不过是用来迷惑的人心的东西，真面目就是一只蝙蝠而已；说不定她闻到的香味，实际上是腐烂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
莱芙略微移开了视线，免得她在面对人形怪时的心理不适成为阻碍，猛一用力，那种如无形丝线般密布于周身的束缚终于消失无踪。
拔牙钳发出破空之声，猛地向茗巴黛的侧脸击去，她先探头吸了吸空气中的人类汗水味道，接着以脖子为轴心，周身旋转了半圈，悬空倒立在“宴会厅”的天花板上，绿色的裙摆如同鲜嫩的花萼般向下打开。
“嘤嘤嘤嘤嘤，为什么叫我蝙蝠？”茗巴黛歪着脑袋，一头金发倒是稳固地贴在头皮上，没有倒挂下来，语气疑惑而伤感，“我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吗，嘤嘤嘤嘤？”
莱芙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之前听着娜提雅维达发出“嘤嘤”声，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听到这只吸血鬼“嘤”了起来，她就浑身发痒，恨不得一记将对方抽飞。
“我就闻闻，顶多舔一舔，然后想象你的味道。”茗巴黛流着哈喇子，又凑到了莱芙的胳膊上，“不会……咕嘟……下口的。”
“我就是拿钳子出来比划比划。”莱芙冷着道，捏着拔牙钳的手更加用力了，“不会拔光你所有的牙的。”
茗巴黛：“嘤嘤嘤嘤……不要这样……”
莱芙：“鹦鹉学舌！”
茗巴黛：“刚才叫我蝙蝠，为什么又说我是鹦鹉？”
看来这只吸血鬼无法沟通。莱芙索性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提着拔牙钳追了上去。
对手动作利索得惊人，似乎根本没有被那件繁复的裙子影响动作。
莱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居然连个裙摆都没有碰到。
每次几乎已经碰上了，结果总会差一点；而且嘤个不停，让人听了心情烦躁。
更为可恶的是……
“呼……”莱芙弯着腰，一手拿着拔牙钳，一手支在膝盖上，吁吁地喘着气。不愧是传说生物，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
她越来越觉得，这家伙也许不止是一只蝙蝠，而是一群。一群蝙蝠叠在一起，组成身体的各个部位，不时分开，不时凝聚。在才能解释为何好几次几乎已经打到了，结果就如同穿过空气似的根本没有伤到对方的事实。
“怎么了，使点劲，快来追我呀？”茗巴黛伸手揪了揪莱芙的马尾，非常克制才没让口水流到发尾上去，“嗯，热腾腾的，味道愈发鲜美了……”
更为可恶的是，莱芙主动出击的时候，碰不上这个吸血鬼的身体，在莱芙中止动作的中途，后者非但没有逃脱的意思，居然总要黏上来，仿佛生怕她打消追逐的念头似的。
莱芙很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什么是轻敌的代价，但事实证明，两者中比较惨的人是她自己。
见人类姑娘这回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茗巴黛越凑越近，吸溜唾液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突然，对方手里的那把铁制武器突然消失了，转而换成一团又软又韧的东西。
莱芙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张结实的渔网，双手一张，一翻，往吸血鬼的身上罩去。
夜幕降临，娜提雅维达出现的时候，便看到莱芙和一个绿衣女子相互纠缠，裹在一层层的渔网里头。
“……莱芙对于躲在墙角里面对战魔龙精神体的事情真的很在意啊，虽然每次总会说‘利用规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提起这件事的人太多了，她最近愈发倾向于使用硬碰硬的打法。”麦德拉坐在莉莉的脑袋上，手里捧着一粒饱满的蓝色浆果，“除非实在碰不过了。”
娜提雅维达扫了小人一眼，亲热地说：“骑士小姐，我回来了。”
莱芙并不是真的拿这只吸血鬼没有办法，只不过想着，既然是要拔牙送给黑蛋的，还是多付出点汗水显得更有诚意一些；而且即便她立刻完成了与这只吸血鬼的战斗，继续按照那条娜提雅维达给她开辟的路走，一路上也就只能捡捡半死魔物的牙齿，实在无趣得紧，还不如趁机练习一会儿。
对手难缠的程度超过了她的预料。既然对方过于敏捷、总是能避开她的武器，那么将武器的攻击范围尽量扩大，这是很容易想到的战斗思路。但没想到，她只不过拿出普通的渔网，对手的动作便一下子迟钝了许多——莱芙没有多想，传说中许多另人闻风丧胆的魔物，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克星，魔龙听了感人的小故事还会落泪呢，吸血鬼怕个渔网也很正常。
再由砍刀上晶核的“外在愉悦”效果，将攻击力间接附带在渔网上，至此，吸血鬼便被完全困在渔网里。
吸血鬼并没有变成蝙蝠，还是人类女子的模样。亮晶晶的水泽从眼角蔓延到嘴角，不知道是眼泪混合着唾液，还是在倒挂的过程中唾液倒流造成；她依旧持续不断地发出“嘤嘤嘤嘤嘤”的声音。
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传来。
莱芙心中一凛，立刻拨开渔网钻了出来，将吸血鬼用网裹了几圈，身体站得笔直，一只手贴在裤腿的两侧。
这时候娜提雅维达应该也要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了；说不定要重提告别之前说过的话，问她为何不按照原路走，又惹了麻烦；还会向她要解释，为什么会机缘巧合地遇上了一个吸血鬼。
莱芙的另一只手指向那团被网住的东西，道：“这是蝙……蝙蝠！”
娜提雅维达掩唇，轻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和莱芙预料中不太一样，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而且没有半分不快。
莱芙有些不适应。
娜提雅维达身后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妇，是麦妮。
片刻之前，凭借着黑蛋新出现的能力，莱芙听到了一段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之间的对话，料想娜提雅维达将麦妮带过来，大约是为了给她修理出故障的解惑之壶的。
“娜提雅维达你来了。哦，您也在……”莱芙在脸上摆出一点点惊讶。
接着，娜提雅维达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那姑娘身形高大；头发披在脑后，如同野猪的鬃毛，粗而硬。穿着毛茸茸的铁灰色衣服，这料子显得很热，但是下摆在膝盖以上，袖口几乎紧贴着肩膀的位置，露出强壮的胳膊，以及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和半截大腿，又显得很凉快。脚上则踩着一双草编的鞋子。
娜提雅维达侧过身，给她递了手帕。
莱芙的表情僵在脸上。真稀奇，这个人似乎和娜提雅维达的关系……很不错。
穿草鞋的姑娘接过手帕，和娜提雅维达交换了一个眼色，用力抹了抹嘴角。见莱芙望过来，便瞪了她一眼，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闪亮而锋利的牙齿，舌头示威式地舔了舔犬齿。
“虽然只是普通的网，但也有些吓人呢……”紧跟着便是“嘤嘤嘤嘤嘤”的声音。
莱芙回头一看，渔网散落在地上。
绿衣的吸血鬼将自己倒挂了起来，悬在她的头顶，朝着莱芙身后望去，又惊又喜道：“呦，你们也来了。”
莱芙举起砍刀，那个跟着娜提雅维达一道出现的姑娘却在此时与她擦肩而过——肩膀的确擦在了一起——若不是莱芙身板结实，体格普通的人被这样一撞，恐怕会跌上一跤。
“看什么？”那姑娘抱胸，冲莱芙呲了呲牙，蓝灰色的眼里满是凶狠，似乎下一刻就要与她厮打起来，嘴角却溢出了晶莹的唾液，将那口整齐而锋利的牙齿衬托得愈发闪亮。
莱芙拿拔牙钳的念头蠢蠢欲动，好不容易压下，正准备按照原定计划逮了那只吸血鬼，但是眼前这姑娘垂涎的模样，和吸血鬼看她的样子实在很像，莫不是有什么关系？而这姑娘又和娜提雅维达相识……
穿着草鞋的姑娘张开手掌，朝着绿衣姑娘的后脑呼了过去，那一掌没省力气，看着就很痛。动作灵活而敏捷的绿衣姑娘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像是被镰刀割下的麦穗似的，一下子从空中掉了下来。
穿着草鞋的姑娘将吸血鬼扛在肩膀上，昂首挺胸地走回到娜提雅维达身边。
麦妮点起一盏灯笼，将密林深处照得有如白昼。
娜提雅维达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边拆边向莱芙走去，指了指吸血鬼还有扛着吸血鬼的那位，轻声道：“骑士小姐，您的新任务就是，将这两只运回托纳大陆去。”
“托纳大陆？”莱芙心里咯噔一下，“那她……她也不是……”
“不是呢，她不是人。”娜提雅维达摇摇头，“是人狼。”
人狼姑娘的耳朵动了动，闻言目露凶光，差点就要冲上来，道：“不是‘人狼’，是‘狼人’。‘狼’在前，‘人’在后。”
莱芙想起了狼人面对吸血鬼毫不留情的一掌，暗暗点了点头，咕哝道：“果然和传说中说的一样，是死敌呀。”
娜提雅维达一挑眉。
莱芙凑到娜提雅维达边上，去看她手里的信：“这次任务的时限、发布者、还有运送方式……”
“不急，一会儿再看。”娜提雅维达将信收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沾在莱芙脖子上的透明液体，“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一处安歇。”
“娜提雅维达……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莱芙挺了挺胸，“那条路上的牙齿，我还没有捡……捡完呢……我来这里，是因为预感到这里有好看的牙齿……我救了一个骑士……然后就……”说着说着便支支吾吾了起来。
“知道了，剩下的牙齿已经收了。骑士小姐总是能吸引这些东西，我并不觉得奇怪。”娜提雅维达神情自若地给莱芙调整了一下头发，“对于刚才看到的，有一点点嫉妒。”
太敷衍了……不应该嫉妒得这么敷衍才对……
莱芙望向高大凶恶的狼人姑娘，下意识垫了垫脚，问道：“那她……她们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熟悉？
“哦，”娜提雅维达道，“是许久之前认识的魔物，还是好友。茗巴黛·阿蜜莉雅，普通的吸血鬼；别琳·艾丝翠，普通的狼人。这是莱芙·白，优秀的人类。”
吸血鬼晕乎乎地从狼人肩膀上仰起脸，和狼人一样，冲着莱芙吸口水，异口同声道：“是好友。”
“好友？”莱芙的声调不由自主地变高了，“明明之前提起吸血鬼和狼人的时候，还说没有牵扯的……”现在就成了好友？
永恒的花园里面的那个大团子也就算了，魔龙在别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好友是她不知道的？
她还和其中一个“好友”打了一场；而另一个“好友”，似乎不太友善。
两次见到娜提雅维达的好友，场面都很异常。
“我听说有的地方的人类，得互相见过许多亲友，才能顺利谈婚论嫁。”娜提雅维达捏了捏莱芙的掌心，嘴角勾起，“想着骑士小姐愿意见，特意新交了两个。”
“新交的？”莱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
我回来了。
下次请假我会放个条条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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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聚居点因为大量外来者的迁入，而显得异样繁华。
在其中一个聚居点附近,娜提雅维达停了下来。
熙熙攘攘的街道上的某处,一个穿着黑袍的自称游巫的老妇就地摆摊。流民们在搬迁过程中不便携带的物品，她全部愿意收回,并且价格不算太不公道；同时她也出手流民们急需的物品。游巫每到一处,都能受到流民们的欢迎——即便总会伴随着孩童啼哭的声音。
此地的交易过去大半，流民们渐渐散去，地上掉着几粒用树叶包裹的糖果。其中一个流民落下了东西，一回头,看到一个白袍的人影走过，接下来,那个游巫老妇连带她的摊位，便消失无踪了。
在该地西南方向,数百里外,密林之中。
“这就是你打听来的？”娜提雅维达用手指夹着一张薄羊皮,目光快速地由上而下扫视了一遍,接着卷了起来,置于袖中,“确实有疑点。”
“娜提雅维达大人，”麦妮抬起枯枝般的手，压了压被风吹折的帽沿，因为这些日子以来叫卖太多的，嗓音发哑，喉咙里像是挂着一口浓痰吸进呼出，“前些日子的那几篇以骑士与魔龙为主角的……咳……故事……”
“如何？”娜提雅维达有了几分兴趣。
“我是说……那是我最后的存货了。都是几百年前的存货。”麦妮用手肘将拐棍往后别，低下头，掀开眼皮露出一双精明的绿眼，往那个深不见低的布兜内布望去，“在您将那几篇拿走之后，我倒是又新收了几篇讲述‘骑士与吸血鬼’的……还有，还有‘骑士与狼人’的……”
娜提雅维达的嘴角的笑容慢慢扩大，连眼睛也弯了起来，看不清是高兴还是被触怒了。
“是的……”麦妮用袖子抹了抹鼻头上的汗水，“都是时新的故事，尤其是骑士与吸血鬼的，最近的探险故事里，吸血鬼的出场比魔龙的出场更加让人期待，销量也更高。”
交谈声越来越清晰，从仿佛隔着一层厚厚的墙壁，变成了仿佛贴着耳朵对话。莱芙认出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声音，她听到娜提雅维达向麦妮买了一些需要的消息，接着麦妮向娜提雅维达推销起了一些奇怪的故事书。
莱芙取出拔牙钳的动作顿了一顿，失焦的双瞳略微移动了一下，用余光扫视了一下周围：依旧是宴会场景，眼前还是那个有着甜美虎牙的、从头到脚都很符合传闻里对吸血鬼的形容的金发红眼姑娘。
这是一个稀罕的魔物，还拥有漂亮的牙齿。那四颗尖的看起来不错，其余的几颗——要是她将嘴巴张大一些就好了。
不，重点是，周围并没有什么变化，娜提雅维达和麦妮并没有来到她身边。这意味着，她之所以能听到这些对话，多半是因为黑蛋又产生了某种新能力——莱芙对于黑蛋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出现某种新能力见怪不怪，因着对于新能力的好奇，她反倒愈发积极地为它收集更多的牙齿。
果然，娜提雅维达虽然性情有些变化，但是对小故事的喜爱是没有变的。麦妮居然还推荐给她读以骑士和吸血鬼、骑士和狼人为主人公的小故事——看来娜提雅维达虽然表面上对吸血鬼和狼人不怎么在意，实际上还是很感兴趣的，不然游巫也不会推荐。
莱芙略微别扭地缩了缩肚子，并且示意黑蛋可以停止新能力的演示了。在暗地里偷听他人谈话，这样不好。何况她现在正面对着一个长着漂亮牙齿的稀罕魔物，若是分心，似乎对这个魔物的……牙齿不够尊重。
麦妮说：“我听说有很多人，都期盼着与吸血鬼有一面之缘。毕竟吸血鬼饮用鲜血的过程，是十足的享受。浓郁的甜香，让人浑身酥麻，失去抵抗之力，它们会挑中脖颈中最脆弱的部位，温柔地舔舐，接着用锋利的牙尖刺穿血管……”
黑蛋没有停下，只是将声音调小了一些，把贴着耳朵交谈变成了隔着一层薄门板交谈。
“……传闻中，无数人宁可抛弃血亲至交，放弃自己的荣耀与地位，远赴异大陆，只为了成为血族饲养的牲口。”麦妮清了清嗓子，又大肆渲染了吸血鬼可怕的影响力，从喉头发出一声沙哑的笑声，“总之，将骑士与吸血鬼放在一起，实在是冒险之举。”
娜提雅维达道：“是啊，骑士小姐若是遇上了这样的危险可怎么办才好呢？”
麦妮喜道：“我这儿有一套绳索和一瓶药水，可以抵消血族对人类的影响。只要对人类用了那条绳索，那人就会对你唯命是从，哦，而且那条绳索是由纯金打造的，即便当成饰品也是极好的。只要喂人类喝下那瓶药水，那个人类只要与您分开一日，便会泪落不止，落下来的眼泪还会在夜间发光。整套购买，价钱，是很公道的。”
莱芙倒不觉得娜提雅维达会真的对这两件商品的功能感兴趣，但是这两样商品都是亮晶晶的……按照先前的经验，娜提雅维达确实从游巫那儿买过许多外表华丽，然而功能稀奇古怪到恐怕得等上一千年才能找到用武之地的物品。
娜提雅维达沉默了一会儿，柔声道：“不行的。我是有恋人的，不能像以前那样，胡乱地买东西了。我经常能听到骑士小姐默默地算着债务，有一次丢了几枚铜戈沙币，她就难过了好久……我得节约一些，这样才能，多借给她一些。”
因为顾念着她，而放弃购买物品，她本该高兴才对。但是莱芙实在高兴不起来，反而觉得肩头愈发沉重了。
麦妮接下来的话，莱芙没有听清，只听到咕哝了几句什么，似乎在说龙不够大方。
“而且，你卖出的货品的品质也大不如前了，上一次……上一次卖给骑士小姐的那一把银壶，就坏了。您不会不给修理吧？”娜提雅维达的语气温柔无害得让人心疼，仿佛一个即将被奸诈商人欺骗的无辜顾客。
在她不知道的时候，还不知道被游巫哄骗着买了多少没有用的东西。
莱芙还想再听下去，然而黑蛋到了这个时候终于对它的新能力收放自如，她完全听不到了。
少了娜提雅维达和麦妮的声音分心，莱芙彻底回过神来，觉察到周围空气中的甜香味愈发浓郁。
她找回了自己的意识，但是依旧无法彻底控制身体，浑身麻痹，双腿沉重得像是灌了铅，放在拔牙钳上的手无法动作，就连活动一下五官改换一下表情都做不到。
在那位长着一口好牙的骑士离开之后，莱芙便让黑蛋隐藏起气息，免得惊扰到那个藏身于暗处的猎物，负面效果就是让她少了一层屏障。
麦德拉还没有应对这种怪异的气味的经验，约莫需要三分之一刻钟才能找出解法来。
在麦德拉找出解法之前，她需要拖延下去……不能完全被控制了。
“有趣的装饰品。”金发红眼的姑娘弯下腰，绿色裙摆便向帐篷似地在身后撑起，目光落在莱芙手中的拔牙钳上，深深地吸了一口气，“除了沁人心脾之外，没有别的词来形容你的香味了。
“我不想因为口渴了，就随便找个地方享用美味，这样是对胃口的侮辱。
“丛林的清新感和雨后泥土的芬芳在鼻腔中狂奔乱窜，铁器的腥气，更是增添了不少层次感，”
莱芙：“……”似乎是在赞美，但听起来怪怪的。
“你似乎有些紧张。”绿衣姑娘突然到了莱芙背后，探着脖子在莱芙耳边说，“不要这样，放松一些。
“我喜欢轻松愉悦状态下取出的血液，而不是在痛苦挣扎的血液——后者虽然有一种浓厚的质感，但会带着讨厌的酸苦味的。
“我的气味好闻吗？是不是舒服得快要睡着了？
“现在想要拥抱我、哀求我为你制造伤口吗？只要试过一次，你就会喜欢上这种感觉的。咕嘟。”
唾液吞咽声传来，莱芙动了动手指，接着发现眼珠也能转动了，她试着去拿拔牙钳，但是胳膊还是非常僵硬，她只能试着张了张嘴，这次尝试成功了：“蜜烤牛下水的味道。”
“牛下水？”茗巴黛牙齿几乎贴上了莱芙的脖子，闻言生生停了下来，她很好奇这个有着美妙气息的猎物为何能抵抗她的体氛，吸溜了一下，但还是在莱芙脖子上流下了两滴唾液。
“就是牛的内脏，烤的时候加蜜，大肠即便清理干净了，还是会带着一股腥味，烤到半生，蘸着自然发酵的生牛肝酱……”莱芙眨了眨发僵的眼睛，缓缓地挪动着双腿，“我之前途经沙漠地区的某个国家，那个地方有一个习俗，在薰裹尸布的的时候，会用一种制糖作物的残渣做香料……你知道吗，装过腐烂薯类的袋子，会长久地留下一种又腻又甜的气味……“
虽然没有试过人类的食谱，但是听着这些形容，她的体氛似乎影响了小猎物的胃口呢，这会减少小猎物的血液的美味程度的……茗巴黛舔了舔嘴角。
周围逼真的宴会场景出现了一些明显的破绽，地毯和餐桌像是倒映在水中的画一般呈现出褶皱和纹路，餐具也呈现出了反常的形状。
在一片杂乱的场景之中，绿衣女子的脸离她越来越近，张着嘴，嘴唇上是晶莹剔透的唾液，几乎下一刻就能咬上她的鼻尖。
“可恶的蝙蝠，躲在黑暗里见不得光的生物，浑身腐丑的东西……”既然周围的画面是假的，眼前这个人型的东西多半也是假的，只不过是用来迷惑的人心的东西，真面目就是一只蝙蝠而已；说不定她闻到的香味，实际上是腐烂的东西散发出来的味道。
莱芙略微移开了视线，免得她在面对人形怪时的心理不适成为阻碍，猛一用力，那种如无形丝线般密布于周身的束缚终于消失无踪。
拔牙钳发出破空之声，猛地向茗巴黛的侧脸击去，她先探头吸了吸空气中的人类汗水味道，接着以脖子为轴心，周身旋转了半圈，悬空倒立在“宴会厅”的天花板上，绿色的裙摆如同鲜嫩的花萼般向下打开。
“嘤嘤嘤嘤嘤，为什么叫我蝙蝠？”茗巴黛歪着脑袋，一头金发倒是稳固地贴在头皮上，没有倒挂下来，语气疑惑而伤感，“我有你说的那么糟糕吗，嘤嘤嘤嘤？”
莱芙浑身起了一层鸡皮疙瘩，之前听着娜提雅维达发出“嘤嘤”声，她倒不觉得有什么不舒服的地方，但是听到这只吸血鬼“嘤”了起来，她就浑身发痒，恨不得一记将对方抽飞。
“我就闻闻，顶多舔一舔，然后想象你的味道。”茗巴黛流着哈喇子，又凑到了莱芙的胳膊上，“不会……咕嘟……下口的。”
“我就是拿钳子出来比划比划。”莱芙冷着道，捏着拔牙钳的手更加用力了，“不会拔光你所有的牙的。”
茗巴黛：“嘤嘤嘤嘤……不要这样……”
莱芙：“鹦鹉学舌！”
茗巴黛：“刚才叫我蝙蝠，为什么又说我是鹦鹉？”
看来这只吸血鬼无法沟通。莱芙索性闭上了嘴，一言不发地提着拔牙钳追了上去。
对手动作利索得惊人，似乎根本没有被那件繁复的裙子影响动作。
莱芙废了九牛二虎之力，居然连个裙摆都没有碰到。
每次几乎已经碰上了，结果总会差一点；而且嘤个不停，让人听了心情烦躁。
更为可恶的是……
“呼……”莱芙弯着腰，一手拿着拔牙钳，一手支在膝盖上，吁吁地喘着气。不愧是传说生物，她已经很久没有遇过这么难缠的对手了。
她越来越觉得，这家伙也许不止是一只蝙蝠，而是一群。一群蝙蝠叠在一起，组成身体的各个部位，不时分开，不时凝聚。在才能解释为何好几次几乎已经打到了，结果就如同穿过空气似的根本没有伤到对方的事实。
“怎么了，使点劲，快来追我呀？”茗巴黛伸手揪了揪莱芙的马尾，非常克制才没让口水流到发尾上去，“嗯，热腾腾的，味道愈发鲜美了……”
更为可恶的是，莱芙主动出击的时候，碰不上这个吸血鬼的身体，在莱芙中止动作的中途，后者非但没有逃脱的意思，居然总要黏上来，仿佛生怕她打消追逐的念头似的。
莱芙很想用实际行动告诉对方，什么是轻敌的代价，但事实证明，两者中比较惨的人是她自己。
见人类姑娘这回似乎真的偃旗息鼓了，好一会儿没有动静，茗巴黛越凑越近，吸溜唾液的声音也越来越清晰。突然，对方手里的那把铁制武器突然消失了，转而换成一团又软又韧的东西。
莱芙从系统背包中取出一张结实的渔网，双手一张，一翻，往吸血鬼的身上罩去。
夜幕降临，娜提雅维达出现的时候，便看到莱芙和一个绿衣女子相互纠缠，裹在一层层的渔网里头。
“……莱芙对于躲在墙角里面对战魔龙精神体的事情真的很在意啊，虽然每次总会说‘利用规则也是实力的一部分’，但提起这件事的人太多了，她最近愈发倾向于使用硬碰硬的打法。”麦德拉坐在莉莉的脑袋上，手里捧着一粒饱满的蓝色浆果，“除非实在碰不过了。”
娜提雅维达扫了小人一眼，亲热地说：“骑士小姐，我回来了。”
莱芙并不是真的拿这只吸血鬼没有办法，只不过想着，既然是要拔牙送给黑蛋的，还是多付出点汗水显得更有诚意一些；而且即便她立刻完成了与这只吸血鬼的战斗，继续按照那条娜提雅维达给她开辟的路走，一路上也就只能捡捡半死魔物的牙齿，实在无趣得紧，还不如趁机练习一会儿。
对手难缠的程度超过了她的预料。既然对方过于敏捷、总是能避开她的武器，那么将武器的攻击范围尽量扩大，这是很容易想到的战斗思路。但没想到，她只不过拿出普通的渔网，对手的动作便一下子迟钝了许多——莱芙没有多想，传说中许多另人闻风丧胆的魔物，都有一些稀奇古怪的克星，魔龙听了感人的小故事还会落泪呢，吸血鬼怕个渔网也很正常。
再由砍刀上晶核的“外在愉悦”效果，将攻击力间接附带在渔网上，至此，吸血鬼便被完全困在渔网里。
吸血鬼并没有变成蝙蝠，还是人类女子的模样。亮晶晶的水泽从眼角蔓延到嘴角，不知道是眼泪混合着唾液，还是在倒挂的过程中唾液倒流造成；她依旧持续不断地发出“嘤嘤嘤嘤嘤”的声音。
娜提雅维达的声音从不远处的传来。
莱芙心中一凛，立刻拨开渔网钻了出来，将吸血鬼用网裹了几圈，身体站得笔直，一只手贴在裤腿的两侧。
这时候娜提雅维达应该也要发出“嘤嘤嘤”的声音了；说不定要重提告别之前说过的话，问她为何不按照原路走，又惹了麻烦；还会向她要解释，为什么会机缘巧合地遇上了一个吸血鬼。
莱芙的另一只手指向那团被网住的东西，道：“这是蝙……蝙蝠！”
娜提雅维达掩唇，轻笑一声，脸上的神情和莱芙预料中不太一样，似乎早就料到了这一幕，而且没有半分不快。
莱芙有些不适应。
娜提雅维达身后走出了一个穿着黑袍的老妇，是麦妮。
片刻之前，凭借着黑蛋新出现的能力，莱芙听到了一段娜提雅维达和麦妮之间的对话，料想娜提雅维达将麦妮带过来，大约是为了给她修理出故障的解惑之壶的。
“娜提雅维达你来了。哦，您也在……”莱芙在脸上摆出一点点惊讶。
接着，娜提雅维达身后又出现了另一个“人”。那姑娘身形高大；头发披在脑后，如同野猪的鬃毛，粗而硬。穿着毛茸茸的铁灰色衣服，这料子显得很热，但是下摆在膝盖以上，袖口几乎紧贴着肩膀的位置，露出强壮的胳膊，以及肌肉线条流畅的小腿和半截大腿，又显得很凉快。脚上则踩着一双草编的鞋子。
娜提雅维达侧过身，给她递了手帕。
莱芙的表情僵在脸上。真稀奇，这个人似乎和娜提雅维达的关系……很不错。
穿草鞋的姑娘接过手帕，和娜提雅维达交换了一个眼色，用力抹了抹嘴角。见莱芙望过来，便瞪了她一眼，咧开嘴，露出了一口闪亮而锋利的牙齿，舌头示威式地舔了舔犬齿。
“虽然只是普通的网，但也有些吓人呢……”紧跟着便是“嘤嘤嘤嘤嘤”的声音。
莱芙回头一看，渔网散落在地上。
绿衣的吸血鬼将自己倒挂了起来，悬在她的头顶，朝着莱芙身后望去，又惊又喜道：“呦，你们也来了。”
莱芙举起砍刀，那个跟着娜提雅维达一道出现的姑娘却在此时与她擦肩而过——肩膀的确擦在了一起——若不是莱芙身板结实，体格普通的人被这样一撞，恐怕会跌上一跤。
“看什么？”那姑娘抱胸，冲莱芙呲了呲牙，蓝灰色的眼里满是凶狠，似乎下一刻就要与她厮打起来，嘴角却溢出了晶莹的唾液，将那口整齐而锋利的牙齿衬托得愈发闪亮。
莱芙拿拔牙钳的念头蠢蠢欲动，好不容易压下，正准备按照原定计划逮了那只吸血鬼，但是眼前这姑娘垂涎的模样，和吸血鬼看她的样子实在很像，莫不是有什么关系？而这姑娘又和娜提雅维达相识……
穿着草鞋的姑娘张开手掌，朝着绿衣姑娘的后脑呼了过去，那一掌没省力气，看着就很痛。动作灵活而敏捷的绿衣姑娘根本来不及反抗，就像是被镰刀割下的麦穗似的，一下子从空中掉了下来。
穿着草鞋的姑娘将吸血鬼扛在肩膀上，昂首挺胸地走回到娜提雅维达身边。
麦妮点起一盏灯笼，将密林深处照得有如白昼。
娜提雅维达从袖中取出一封信，边拆边向莱芙走去，指了指吸血鬼还有扛着吸血鬼的那位，轻声道：“骑士小姐，您的新任务就是，将这两只运回托纳大陆去。”
“托纳大陆？”莱芙心里咯噔一下，“那她……她也不是……”
“不是呢，她不是人。”娜提雅维达摇摇头，“是人狼。”
人狼姑娘的耳朵动了动，闻言目露凶光，差点就要冲上来，道：“不是‘人狼’，是‘狼人’。‘狼’在前，‘人’在后。”
莱芙想起了狼人面对吸血鬼毫不留情的一掌，暗暗点了点头，咕哝道：“果然和传说中说的一样，是死敌呀。”
娜提雅维达一挑眉。
莱芙凑到娜提雅维达边上，去看她手里的信：“这次任务的时限、发布者、还有运送方式……”
“不急，一会儿再看。”娜提雅维达将信收了起来，用袖子抹了抹沾在莱芙脖子上的透明液体，“天色已晚，我们先找一处安歇。”
“娜提雅维达……就没有什么要问我的吗？”莱芙挺了挺胸，“那条路上的牙齿，我还没有捡……捡完呢……我来这里，是因为预感到这里有好看的牙齿……我救了一个骑士……然后就……”说着说着便支支吾吾了起来。
“知道了，剩下的牙齿已经收了。骑士小姐总是能吸引这些东西，我并不觉得奇怪。”娜提雅维达神情自若地给莱芙调整了一下头发，“对于刚才看到的，有一点点嫉妒。”
太敷衍了……不应该嫉妒得这么敷衍才对……
莱芙望向高大凶恶的狼人姑娘，下意识垫了垫脚，问道：“那她……她们和你有什么关系？”为什么那么熟悉？
“哦，”娜提雅维达道，“是许久之前认识的魔物，还是好友。茗巴黛·阿蜜莉雅，普通的吸血鬼；别琳·艾丝翠，普通的狼人。这是莱芙·白，优秀的人类。”
吸血鬼晕乎乎地从狼人肩膀上仰起脸，和狼人一样，冲着莱芙吸口水，异口同声道：“是好友。”
“好友？”莱芙的声调不由自主地变高了，“明明之前提起吸血鬼和狼人的时候，还说没有牵扯的……”现在就成了好友？
永恒的花园里面的那个大团子也就算了，魔龙在别的地方究竟有多少好友是她不知道的？
她还和其中一个“好友”打了一场；而另一个“好友”，似乎不太友善。
两次见到娜提雅维达的好友，场面都很异常。
“我听说有的地方的人类，得互相见过许多亲友，才能顺利谈婚论嫁。”娜提雅维达捏了捏莱芙的掌心，嘴角勾起，“想着骑士小姐愿意见，特意新交了两个。”
“新交的？”莱芙松了一口气，“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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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回来了。
下次请假我会放个条条的，抱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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