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1章 宴会前_我妻薄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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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1章 宴会前

  程丹若的心情很不好。

  虽然早就知道,做医生会面临各式各样的生离死别,和永无止境的无能为力,但上述病例,仍然让她很不舒服。

  可工作还是要继续做。

  她留下了焦家父子,继续用药,想观察大蒜素对肺痨的疗效。

  要知道,古代肺痨几乎是治不好的,尤其是焦柱已经拖延了许久,快死了才找人治病,又被庸医给耽误了。

  她竭尽全力,保证每天两颗供应,还考虑同时使用中医的方子。

  但焦家父子拒绝了。

  治疗肺痨的中医方子,几乎全都要用到人参这样珍贵的药材。食疗也要什么冬虫夏草,紫河车,实在太过贵重。

  “都是命。”焦老头说,“我一把年纪了,不治了,恩人,我谢谢你。”

  他让儿子给她磕头,老泪横流:“咱回家吧。”

  焦大郎跪下,“砰砰”磕了几个响头,第二天一早,就背着老父回家了。

  程丹若虽然很想追踪到最后,但叶落归根是一位老人最后的心愿,也是古代人的执念,她无法回绝,只好赠他百文钱,让他们坐车回去。

  又额外给了焦大郎十颗大蒜素的胶囊。

  肺结核是传染病,焦大郎没有出现肺结核的症状,目前不具备感染性。但一旦他也开始咳嗽,就转为活动性肺结核了,如果能在早期干涉,说不定会有效果。

  焦家父子离去后,程丹若也得回侯府了。

  她总结几个病例:大蒜素对百日咳、真菌、寄生虫都有一定治疗作用,脑膜炎患者不明,对肺结核有一定作用,但不明显。

  因为是从现代的结论倒推,纵然样本不够多,出入也不会太大。

  难的地方,在于推广和改进。

  这就要愿者上钩了。

  果不其然,临走前一日,方丈让小沙弥送来一本手抄的《地藏经》。

  程丹若客气地收下,问道:“听闻寺中甜泉甘冽,不知是否有幸饮一杯茶?”

  方丈自然同意,等到谢玄英外出归来,立即邀请他们夫妇品茶。

  禅院昏黄,侵染着积年的檀香。

  方丈身穿茶褐色僧衣,略有些年纪,五官端正,眉毛发白,面相看着就是一个得道高僧。

  “谢施主,程施主,请。”方丈烹了好茶,端给他们品鉴。

  程丹若根本不会品茶,瞄一眼谢玄英,学他啜一小口,慢慢品味。

  确实很香。

  她礼貌地听他们讨论了一会儿茶叶,默默喝茶。

  茶盏里的水见了底,他们就很默契地停下。

  方丈拈着佛珠,沉吟道:“程施主与敝寺早有缘分,此次相请,老衲也就直陈心意了。”

  程丹若道:“方丈请直说。”

  “多年来,敝寺一直布施粥药,广积善德,而程施主施药的方子,能治外伤,亦可内服,疗效甚佳。”

  方丈说着,察言观色,见她没有意外,谢玄英也毫无插口的打算,心中微定,说出目的:“程施主不日便归,若患病的香客前来,却错失良药,未免不美。不知施主可否割爱,允敝寺炮制新药?”

  程丹若很好说话,马上给出报价。

  “一两银子,方子就交给贵寺。”

  方丈愕然,旋即迟疑:“...

  此药的价值远超一两银。”

  “我有条件。”程丹若说,“我研发新药,为的不是谋利,因此怕不能让贵寺买断。且药方价值一两,每颗药的含量不能低于四分之一钱(约),每颗售价不能高于一钱银。”

  因为技术有限,如今制药,药方一般一天两颗,除却明胶的重量,溶液大概是,而后世大蒜素胶囊的大概是20mg。

  但溶液的纯度很低,酒器制备就更低了,之所以疗效明显,完全可能是古人以前没用过,不同于现代人有耐药性。

  且大蒜没有什么毒副作用,胶囊对胃也比较好,问题应该不大。

  而一钱银子能买一斗米,一两就是十斗大米,已经不便宜的价格了。五天十颗药,就要一两银子,约一百多斤大米。

  这还是考虑到提取费时,明胶又比较昂贵的退让。

  方丈轻轻叹了口气。他顾虑到谢玄英的身份,其实早就准备好了高价,预备买断此药,以后也好拉拢各家权贵。

  可程丹若说得明明白白,一两银子的药方等于白送,这等决心,不是金钱能够动摇的。

  也罢,纯善之人,必有佛祖庇佑,何苦与她相争?不如多结善缘,将来说不准就有好处。

  “施主慈悲。”方丈诵声佛号,“老衲并无意见。”

  程丹若言简意赅:“签契吧。”

  古代的契约已经十分完备,谢玄英帮忙拟了一份。

  大意就是:程丹若将大蒜胶丸的方子,以一两银子的价格卖给惠元寺,允许惠元寺自行制药售卖。但制作的流程应该按照她的配方,所产的胶丸里,大蒜素溶液不能低于四分之一钱,且每颗售价不能高于一钱银子,若有违反,有权收回。

  当然,在场的人都知道,收回是不可能收回的,只不过闹开来,惠元寺的名声有损罢了。

  契约很简单,几乎没有什么约束条款,双方很快画押签字。

  契约一式两份,双方各保留一份,交易既算完成。

  程丹若又客气地坐了会儿,喝了方丈两杯好茶,这才同谢玄英离去。

  路上,小沙弥搬着梯子,一盏盏点亮天灯。

  夜幕四合,佛寺却蕴照在朦胧暖光中,仿佛西方极乐之境。

  谢玄英握着她冰凉的手,攥在掌心捂暖:“冷不冷?”

  “不冷。”她环顾四周,今天人不多,一半明一半暗的天灯,颇有种人间与鬼蜮的分界感,如梦泡影,似真似假。

  谢玄英问:“费了好大的力气,你总不会就给惠元寺一家吧?”

  “当然。”程丹若回神,思量道,“但得等等,总有别的鱼上钩。”

  他瞅瞅她。

  程丹若:“?”

  “没什么。”他说,“明天可以回家了。”

  程丹若呼出口气,热气在寒夜化为一缕白烟溢散。

  次日,收拾回府。

  例行公事,回去先和柳氏请安。

  柳氏随口问了两句法事,得知办得很好,也就不再追问,反而叮嘱道:“十四是大雪,咱们家惯例这日贺冬,到时候各家女眷都会来,你可得上心一些。”

  程丹若应下:“是。”

  回去后,她就找来林妈妈,问起所谓#30340...

  ;“贺冬宴”。

  林妈妈道:“原是冬至的日子,各家拜冬祭祖,迎雪祈丰年。只是冬至正日须祭祖,咱们这儿,就选十一到冬至前的日子,说是贺冬迎雪,不过是借个名头,互相走动一二罢了。毕竟正月节日多,愈发抽不得空。”

  程丹若懂了。

  上流社会闲着没事干,随便找个由头社交。

  “那我们家,有什么讲究吗?”她问。

  “王家赏梅,许家有水仙,”林妈妈微微一笑,眼底透出几分矜持,“咱们家说穿了,也没什么稀奇的,只不过弄些雪狮、雪山、雪灯罢了。”

  程丹若点点头,问:“有什么要紧的,妈妈同我说说。”

  林妈妈打量她眼,忽而正襟危坐:“奶奶既然问了,老奴少不得腆着脸,说两句知心话。”

  程丹若:“……请。”

  “奶奶是子真先生家的千金,原也轮不到我说这话。”林妈妈客气道,“只是您进府的日子短,可咱们侯府是开国公之后,如今也是京里有名有姓的人家。”

  “这样啊。”她捧起茶杯,准备听下文。

  林妈妈道:“与咱们家往来的女眷,老奴说句大话,不是名门之后,就是高官之家,甭管是家世还是教养,都是一等一的,一点错漏都逃不过他们的眼睛。”

  顿了顿,又道,“咱们少爷是在陛下跟前养大的,我不说,奶奶也该知道,他的婚事无人不关心,这次,怕都想要掂掂奶奶的分量。”

  程丹若:“有道理。”

  “这次贺冬宴,奶奶必得万无一失,毫无差池,方能平安过关。”林妈妈严肃地说,“否则,您自己丢脸事小,牵连少爷可就不好了。”

  “您说得十分在理,我都记住了。”

  程丹若客客气气地道谢,亲自把她送出门。

  玛瑙小心地观察着她的脸色,劝道:“林妈妈是爷的奶娘,有时候,难免想多一些。过些日子就知道夫人的好了。”

  “我没有生气。”程丹若拿起铜炭耙,刨出炭盆里的芋头,剥皮放进木碗,准备捣烂做芋泥。

  玛瑙见状,连忙帮她扶住碗,有眼色地不得了。

  程丹若瞧瞧她,安抚地笑了笑。

  她真的不在意林妈妈的话。奶娘会有这样的偏执,太正常不过了,要知道,她们千辛万苦生下亲生孩子,就被迫和孩子分离,跑去奶另一个无血缘的人。

  每天吃不放盐的下奶的荤菜,忍受和亲生孩子分离的痛苦,甚至,她们在奶孩子的时候,亲生的孩子就因为没有母亲哺乳而死去……在这样的情况下,奶娘对奶的孩子投注非同一般的爱护之情,乃人之常情。

  更不要说,她是剥削阶级,林妈妈是被剥削阶级。

  这就足够让她多些耐心和忍让。

  “林妈妈是忠心。”她说,“我都明白的。”

  玛瑙暗松口气,愈发小心伺候了。

  和少进正屋的林妈妈不同,这一个多月来,她贴身伺候,看得很明白,程丹若是少有的好主子。

  奴婢眼里的好主子,是什么样的?脾性好?待人慈和?

  对,也不对。...

  玛瑙在靖海侯府长大,不比外头小户人家的奴婢,所求的不过一碗饭一件衣,在她看来,主子立得起来,才是奴婢的福气。

  像谢芷娘,因是庶出的,脾性就软和,哪怕生得美貌,她身边的丫鬟也要担心将来,若是被婆家拿捏住了,丫鬟们更没有好日子。

  玛瑙原也担心,程丹若出身低,会不会事事小心谨慎,连带拘了她们。

  谁想运气实在好,碰见一个大事能拿主意,小事不计较的。

  平日,丫鬟们多吃碟点心,少做两件针线,她从不苛责。她暗示了程丹若对二爷通房的想法,竹篱明显松了口气,也敢出屋子晒晒太阳了。竹枝和竹香也变活络,敢嗑嗑瓜子,跑出去找小姐妹聊天谈笑。

  大家都放松了。

  但光慈和,镇不住人,只会被下人拿捏。程丹若又不是这样的脾气,心里自有计较,像去惠元寺,等闲新媳妇哪敢提,她却是早就定了主意。

  关键是,还做成了。

  柳氏愿意给她面子,谢玄英无条件支持她,这样的主子,玛瑙再满意没有了。

  她决心做夫人跟前的头一人,林妈妈想不穿,正好给她机会。

  “夫人,不如挑挑那日的衣裳,有什么不合适的,也好改一改。”玛瑙笑盈盈地说,“我看您的身量,好像又高了半寸。”

  “半寸你都看得出来?”程丹若诧异。

  玛瑙道:“奴婢的眼尖着呢,您的指甲也该染了。”

  程丹若还是成亲时染的凤仙花,早就掉得七七八八,再一想,柳氏如此看重她的第一次社交亮相,总该做做样子,遂同意。

  晚上,谢玄英回来,否决掉了玛瑙挑的大红妆花通袖袄和蓝织金裙:“一到冬天人人穿红。”

  玛瑙知道,要做主子跟前第一人,关键在于站对位置。她要为程丹若考虑,而不是一听谢玄英开口,就无条件服从男主人:“夫人穿红的显气色。”

  “短的不行,换长袄,下面的裙子用白。”谢玄英也没退让,“你要穿有颜色的衣裳,但不能太富丽,不适合你。”

  一到冬日宴席,女眷的打扮就几种配色:红配绿,红配蓝,紫配玉。

  因为织金妆花的绸缎,以这几色为最,区别只在于蓝是湖蓝抑或是深蓝,绿是青或油绿,紫色倒是差不多,就是很难染。

  “你不能太素,显憔悴,也不能太浓艳,损气质。”他认真道,“须一艳一素相配,方才正正好。”

  程丹若:“是吗?”

  谢玄英非常肯定:“白绫裙子拿来我瞧瞧。”

  他挑三拣四,捡出一件白绫梅花暗纹的裙子,又换掉原先蝶穿花的图样,改为大红织金妆花仙鹤补的长袄。

  “梅与鹤都超逸,这样就很好。”

  又翻她的妆奁,选当日的头面。

  “红袄就不要红宝石的头面了,点翠和珊瑚也不好。”

  他挨个拿起来,放在烛光下看过,终于选定为金累丝镶白玉蟾宫桂兔钗。

  “你怎得没有凤钗?”他讶然,“明儿我去替你挑一个。”

  程丹若:“我不喜欢凤钗。”

  “喜欢蟾宫折桂?”他点点头,倒是不觉太意外,“...

  耳环用这金琵琶的?”

  “重。”

  “累丝灯笼?”

  累丝不是实心,要轻一点,她勉强点头。

  折腾大半夜,终于完成所有的搭配。

  程丹若精疲力竭地钻入被窝,拿掉搁在身上的手臂,拒绝深夜运动。

  宴席还没开始,她已经觉得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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