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全班同学一时没反应过来。
第四排最后靠走廊的位置,那是……
一个名字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全班都不敢往后看，心说妹子,你真的虎。
裴允在校门口打架的视频,被秦昼压下去了,但是这种小视频很快就私底下传播开去。
跟看某些刺激小片似的，改了个英语听力的名字，互相传播的时候还叮嘱对方不要声张。
班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看过,知道裴允平时挺好玩的一个人，但打起架来，也是狠得一比。
因为这个,一些挺刺头的人，也不敢去招惹他。
他们等着看裴允的反应。
可是他们失望了，裴允毫无反应，他甚至没有往讲台上看一眼,整个人都歪在同桌身上,正拉着秦昼嘀咕：“你看老孙,肚子上的那颗扣子快崩开了。”
秦昼：“坐好。”
裴允：“看一下，哥哥给你奖励。”
秦昼瞥他一眼,“谁是哥哥。”
裴允：“你是你是。”
老孙：“……”
庄瑜蓝：“……”
其他人：“……”
哦豁。
老孙不动声色地把扣子扣上，恼怒道：“裴允，站起来。”
裴允听话地站了起来,“对不起老师，我在这诚挚地向您检讨……”
老孙觉得心好累，“乖,闭嘴。”
“你自己不想听，不要去打扰秦昼，人家心地好，没有推开你，你怎么能蹬鼻子上脸呢？物理老师都跟我抱怨，后排两个小男生经常不听课手拉手不知道在干什么，你说说看，在干什么？”
裴允辩解，“没有天天。”
老孙等着他下文。
裴允想了一下，“也就那么三四次，我们一起探讨秘密。”
老孙：“……”
数学课代表已经习惯了，当即冲了上去，把老孙抱住，“老师，算了算了算了。”
老孙挥舞了几下手臂，气懵了，“你，你给我搬到第一组去，位置让出来给庄瑜蓝。”
裴允：“……”
这算不算自己坑了自己？
他往讲台上瞄了一眼，庄瑜蓝笑得端庄得体，毫无意外。
裴允有点不开心。
他跟秦昼的婚姻确实是纸糊的，但再假的婚姻，也是办了酒，见了家长，好歹也得混过合约期。
她仗着知情，就要提前介入他们之间。
裴允脑子有点乱，一方面觉得跟秦昼也不是真情侣，一方面又不想对方得偿所愿。“我……”裴允刚开了个头，手被轻轻握住了。
他头皮一麻，哑巴了。
借着桌面遮挡，秦昼握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
裴允还没来得及回味神仙手的触感，秦昼已经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愿意。”
老孙没想到反对的不是裴允而是秦昼，当即愣了，“为什么？裴允总是吵你。”
“不吵，他没有做多余的事。”秦昼看向庄瑜蓝时，眼神骤冷，冰冷道，“我身体不好，想要一个健康的同桌。”
庄瑜蓝：“……”
全班：“……”
裴允撑着桌子的手一滑，险些栽倒。
哥，这就是你的好办法？
最吃惊的还是老孙。
他知道秦昼虽然看着冷，却非常有礼貌，从来没这么直白地嫌弃过谁。
庄瑜蓝的眼圈红了，强笑道：“你这么不欢迎我啊。”
小姑娘长得像芭比娃娃，泫然欲泣的样子总是惹人疼惜的。
有些人开始觉得秦昼的话说得过分了。
秦昼不为所动，淡淡道：“别人凭什么按照你的喜好走？”
庄瑜蓝低下头，“我没有。”
秦昼：“因为你想要他的位置，你就让人换掉，那我不想你过来，不可以提？”
庄瑜蓝的眼泪落了下来，抽泣道：“对不起，是我欠妥当了，咳咳咳咳——”
她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捂着胸口直喘气。
老孙慌了，“你没事吧？”
庄瑜蓝一边掉眼泪，一边摆手，“我……我没事……”
有人说：“裴允，你就让给她吧。”
裴允挑眉道：“那我跟你同桌怎么样？”
那人顿时不说话了。
不是谁都能受得了校霸同桌。
裴允没想到秦昼居然是用的那么直白的方式。
他有点紧张地拉了下秦昼，“她没事吧？别真有好歹。”
秦昼：“没事，很健康。”
意思就是装的。
裴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放心，“你那么确定？才见一面就那么了解？”
秦昼紧绷的嘴角松了松，好笑道：“你也不想想，秦非怎么可能再找个身体不好的儿媳。”
秦非虽然有些地方让人讨厌，但秦昼承认他是真心为自己好。
联姻的人选是他精挑细选过的，第一要求就是身体健康。体检是秦非盯着的，无法隐瞒。
庄瑜蓝能被秦非挑中，自然是没病。
裴允心里也松了口气。
如果人家小姑娘真的身体不好，他肯定会让出位置。
只是很不甘心。
老孙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庄瑜蓝，心里十分为难。
如果提出反对的是裴允，他还能够跟对方争一争，可是提出的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裴允适时开口：“老师，我愿意让。”
庄瑜蓝听见了想听到的，唇边勾起几不可见的笑容。
老孙见他肯退一步，面色一缓，正想开口，就听见他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个折中的办法，我跟秦昼一起走，你给她重新安排个同桌。”
庄瑜蓝好不容易平复气息，闻言差点撅过去。
她僵着脸说：“可是……”
裴允盯着她笑：“你是想要我的座位，还是想要坐在秦昼旁边？”
老孙也回过味来了，如果是后者，他是绝对不会让两个人坐在一起。
庄瑜蓝退无可退，认输了。
“没关系，老师，给我另外安排座位吧，这次是我欠妥了。”
“唔……”老孙摸了摸下巴，“第四组都不怎么吹的到空调，你就坐第三排，坐秋彤身边。”周围都是女生，这总行了。
庄瑜蓝乖巧地点头：“好。”
秋彤的同桌被安排去了其他位置，庄瑜蓝坐了下来，没再说什么。
老孙心里也是哔了狗，换个座位换得这么心累，他费解地说：“秦昼，你真的不嫌这小子太吵吗？”
事情解决，秦昼态度也缓和下来，“不吵。”
裴允说：“你放弃吧老孙，谁都不能拆散我跟我同桌，他离不开我。”
老孙：“……你要脸吗？”
裴允：“我用我的热情融化了他，只有我，能够带给他春天般的温暖。”
老孙：“呵呵。”
秦昼半是纵容半是无奈地说：“别闹了。”
却像是承认了。
庄瑜蓝听在耳中，心里不是滋味。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下节课要用的书准备好，又拿出几袋进口糖果，重新扬起笑脸，对秋彤说：“同学，你好，这是我叔叔从国外带给我的糖，请你吃。”
秋彤带着客套的笑容：“谢谢亲，不用哦亲，你自己吃吧。”
秋彤转过头，整理桌子准备文具，就是不看她一眼。
出身在豪门，庄瑜蓝打小就是人精。
她敏锐地察觉到秋彤并不喜欢自己。
庄瑜蓝不强求，去周围打了一圈招呼，都碰了壁。
糖一颗都没送出去。她心里有点崩溃，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到底为什么？
秋彤想的很简单。
——拆我cp的滚滚滚！
她每天跟身边的同学一起嗑校霸跟学神的糖，一天辛苦的学习就指望他们有什么新鲜段子来解解压，结果庄瑜蓝刚来就想把裴允挤开，简直是想火烧粮仓。
她能看得出来，庄瑜蓝跟秦昼认识，目的非常明确。
身体不好？信你个鬼。
裴允哼着歌，在贴吧楼里敲字。
满屏都是他发的帖子。
他把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把他俩说成即将被棒打鸳鸯的小可怜，最后凭着真爱才挽回了局面。
这段剧情经由裴允之手，描述得波澜丛生，跌宕起伏。
众人嗑得嗷嗷叫。
裴允刚发了没多久，胖猴又找来了。
事实上胖猴一直关注着cp贴，作为时不时要吹嘘裴允的枪手，他得了解裴允的全部动态。
胖猴：裴哥，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裴允：那就不当讲。
胖猴：可是我还想说。
裴允：那你还问我？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显示了好几次，又停下，裴允仿佛看见他复杂的内心波动。
五分钟后，消息接收成功。
胖猴：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对你的对象不公平。
胖猴：其实上回听你说的，虽然有点夸大，但是你对象对你蛮好的，你这样嗑你和别人的cp，算不算精神出轨？
胖猴：对不起啊裴哥，可能我有点直接，不要生气。
裴允：“……”
操，这该怎么解释？
说其实他“对象”就是秦昼？
这八字连一个点都没影的事情，裴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裴允想了想，干脆坐实了渣男本质，回复说：没事，他不生气。
胖猴：裴哥，我有点想你，拍张自拍给我瞻仰一下你帅气的容颜。
裴允自然是满足了他。
他把手机给了秦昼，请他帮忙拍个照片。
“抓拍，抓拍一个自然点的，最好能体现出我三分漫不经心，三分荷尔蒙爆炸，三分可爱学弟，一分酷帅叼。”裴允提要求。
秦昼面无表情地听完，把手机扔了回去。
裴允手忙脚乱地接住小破机，“别扔，这玩意摔一下就凉了。”
秦昼：“你自己拍。”
裴允求他，“我拍不出来。”秦昼：“那我就能拍出来？你往身上贴点纸条还差不多。”
裴允放宽要求，“那随意点。”
秦昼还是太年轻。
如果是胖猴听到他说拍照随意点，一定转头就走。
这个随意一直随意到了下一节课的下课才搞定。
下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把上周考的随堂测验发了下来。
英语老师抱歉道：“对不起啊，我忘记发了，还以为讲完了。”
同学们：“没关系老师，你可以继续忘。”
英语老师把卷子递给课代表，让她发一下，一边在教室里转圈，“这张卷子我给一班也做过了，怎么说呢，他们班成绩比较稳定，我们班比较极端。”
“倒一和正一都在我们这。”英语老师看了眼第四组，叹了口气，“还正好是同桌，你说巧不巧？”
倒一非常配合地拍了拍手，“巧！”
英语老师：“……”
“这张卷子有点难。”英语老师夸了下大家，“秦昼满分，150。其他人也都考得不错，裴允，你要加加油了。”
与此同时，裴允拿到了试卷。
鲜艳的55分。
裴允拿着试卷没说话。
秦昼以为他受了打击，“没……”
“关系”二字还没脱口，裴允匪夷所思地说：“你们成绩都那么好吗？”
秦昼：“一般。”
裴允指着55分说，“我，高中入学，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成绩。居然是倒一？”
秦昼：“……”
裴允还想说话，秦昼：“这卷子你蒙的。”
言下之意，你自己去考还没有55。
裴允感觉有一丝丝受伤。
他拿过秦昼的卷子看，整张卷子没有勾也没有叉，直接在分数栏写了150。
有点嚣张。
也有点爽。
“我们先说一下作文。”
“这次作文还算是简单，聊一聊你们的梦想。因为题目简单，所以简单的句子我没给分，大家平时还是要注意积累。有个同学，在这里不点名了，梦想是收租。”
同学们：“哈哈哈哈哈。”
裴允也笑，“谁跟我通了脑电波？”
秦昼瞥了他一眼。
英语老师说：“先别笑，我给了他很高的分数，因为他从现有的条件分析，又提供了可操作的思路，写了几个方案，我都想试试了。单独拎出来，是因为他的句子写得漂亮，我来给你们读一下……”
裴允听了一句，笑容缓缓收敛。
何止是很高的分数，根本一分都没扣。英语老师读的，裴允才刚刚看过。
试卷还在手上搁着。
虽然没看懂多少，但也认得出。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落笔的唰唰声。
大家都在尽可能把这篇文章好的部分听写下来。
裴允有一肚子话想说，但还是忍住了。
他耐心地听完了这篇作文。
尾音落下时，同学们鼓起了掌。
“牛逼，哪位大佬？”
“好多单词都没听过啊。”
“最搞笑的是那句，如果是拆迁户，一切都简单多了。”
英语老师并不是死板的人，这种随堂测验，碰到喜欢的就会随心打分。
她笑说：“看到这句，我心凉了。”
裴允看向秦昼，犹豫地说：“收租是我上次说的。”
秦昼：“不让写？”
裴允：“让……”
秦昼顿了顿，“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他知道裴允不是想收租。
他也知道裴允处在不知道做什么的阶段。
没关系。
裴允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
裴允摩挲着这张陌生的试卷，心中滋味难言。
他知道秦昼言出必行，也知道在未来，他能够做得到。
好像什么都没做，一张彩票就掉到了手中。
他不擅长煽情，哑了片刻，说：“我想拍那张你拍不出来的照片。”
秦昼：“……”
过了几分钟，秦昼听见一声宛如耳语的“谢谢”。
谢的是秦昼这番话，给裴允打了一针强心剂。
有个人用他的方式，鼓励他。
裴允再一次有了收心学习的冲动。
成绩提升上去，才有以后。
裴允罕见地没睡觉，咬着笔杆耐着性子听。
可是实在是不听课太久了，听着听着就走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完形填空都已经讲完了。
他有点心塞，把试卷翻了面。
熬到下课，裴允满血复活，他对秦昼说：“我们继续吧。”叶朗星正回过头来问秦昼借试卷，“继续什么？”
裴允：“没有做完的事。”
向宇也听见了，提醒：“还在教室呢。但是你们一定要做什么，我们也是可以当没看见的。”
裴允：“你们可以围观，也可以参与。”
楚皓正在喝水，呛了一口，“咳咳咳……不是，你们玩那么大的吗？”
裴允看逗得差不多了，说:“对啊，拍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照片，你们可以替我想一个绝妙的姿势。”
众人齐齐“切”了一声。
裴允教育他们，“你们的思想很龌龊。”
向宇暧昧地笑笑：“哪种姿势，单人还是双人？”
裴允：“单人，单人，你秦哥害羞。”
秦昼见越说越离谱，放下手机，“还拍不拍？”
裴允：“拍拍拍。”
最后在上课之前，拍下了一张托腮转笔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年眼神放空，唇边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整个人像在发光。
裴允余光瞥见他握着手机半天没动，催了一声：“好了没？阳光的角度要偏了。”
秦昼：“好了。”
裴允接过手机欣赏了一番，给胖猴发了过去。
胖猴等待已久，消息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
胖猴：我知道了，你对象是Siri。
裴允：？
胖猴：或者是小爱。
裴允：你看不起谁呢？
胖猴：你脑门上的单身两个字闪闪发光。
裴允：那是光线！
胖猴根本不听他说的：我知道，男人都要面子的，没有对象没关系啊裴哥，单身的世界非常美妙，在别人眼中，你充满着神秘感。
裴允算半个单身，真对象没有，假老公有一个。
他也不能按头胖猴相信，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的“对象”不是人。
裴允从手机里抬头，正好叶朗星把试卷还了回来。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为什么你们都不问秦昼题目？”
叶朗星表情变得很奇怪，“我们倒是想，但是……不敢。”
裴允不明白他的逻辑，“你问他借试卷，不敢问他问题？”
叶朗星见秦昼放下笔看过来，知道他也好奇，说出了缘由。
“是这样的，高一的时候，有个同学问了他一道题，第二天学神就住院了。”
秦昼皱了下眉，他记不起来了。
叶朗星继续道：“本来也没什么，学神出院后，没两天，又有人去问问题，然后……”
裴允：“又住院了？”叶朗星点头，“所以我们都不敢再问学神问题了。”
裴允：“……”
秦昼：“……”
想过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因为这种迷之诅咒。
叶朗星说完就转过去了。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裴允觉得有点荒谬，“你高一身体差成这样？”
秦昼淡淡道：“一直都这样。”
裴允没怎么见他吃过药。
除了生病，他都是食疗为主。
他遇到秦昼之后，碰见他两次生病，一次住院了几天，另一次就是周末发烧，症状较轻。
裴允一直很健康，无法想象从小病到大的生活。
“那你现在？”裴允小心翼翼地问。
“还可以。”秦昼停了两秒，斟酌了下说辞，“因为你。”
裴允：“？”
他起初不明白意思。
但细细一品……
裴允：“……”
有点热。
……
学习鼓励师平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同学感到迷茫的时候，当个知心大佬，开导一下他们，激发他们的学习热情。
裴允对这一套很有心得。
大佬是不可能自爆短处的。
所有的主人公都成了“我有一个朋友/邻居/亲戚”。
那些黄泉朋友们，各个考倒一，各个幡然醒悟，擦干眼泪埋头苦学，最终逆风翻盘，震惊了所有人，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也纷纷后悔，没有跟他打好关系，而他们平步青云，越走越远。
裴允周围围了一大圈人，津津有味地听。
有人说：“厉害啊，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裴允睁眼说瞎话，“他们在各自的领域，成为了领头人，有个今年刚刚升为部门主管。”
“哇——”
故事说得差不多了，裴允升华主题。
“所以，你们想要什么都会靠自己努力得到，今天辛苦一时，未来轻松一世，你们觉得自己比考倒一的差吗？”
“不觉得——”
裴允一拍手，“好，加油吧。”
听完故事和鸡汤，大家心满意足地散了。
老孙站在教室门口心情复杂，如果刨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也算是像模像样。但要是没故事支撑，也没人捧场。
秦昼递过去一瓶水，“临时编的？”
“谢谢啊粥粥哥哥，还是同桌好。”裴允说了半天，确实渴了，接过来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他抹了把唇上的水珠，“哪啊，网络小说不都这样写吗？”
秦昼：“……”
裴允：“虽然我看得不多，但已经深谙套路，给我一个键盘，我就能写下《粥粥饭饭历险记》。”
秦昼：“家里有电脑，你可以写。”
裴允还真来了点兴趣。
“粥粥在路上走，饭饭翻墙逃离家中，啪叽摔在了粥粥身上，然后被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给收走了。”
秦昼低声说：“然后呢。”
“然后就被一锅煮了，饭饭软成了粥粥。”
秦昼忽然笑了。
裴允：“怎么了？”
秦昼像是很开心，“没什么。”
裴允莫名其妙。
软成粥粥……
软……
裴允耳朵红了。
他憋出一句：“你怎么也这样？”
秦昼：“话是你自己说的。”
确实是他自己说的。
裴允闭了闭眼，他本来想接一句，好同桌在锅里合二为一。
但好像，更加……
中华语言真是博大精深。
……
周五体育课，秦昼没下来上课，被老孙叫走了。
做完热身活动之后，体育老师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向宇招呼：“裴哥，你家学神今天不在，打不打篮球？”
裴允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去干什么，便一口答应。
人稀稀拉拉凑齐了，有些不怎么会打篮球，来凑个数。
因为水平参差不齐，大家都没认真打，裴允接过一颗对手传来的球，反身扔了个三分。
对手都惊了。
“我操，你是间谍吧？”
“这都几颗球了？三颗了吧？”
那人讪讪道：“我以为以为裴哥是我们这边的。”裴允看着传球给他的男生被按在地上挠痒痒，忍不住笑：“我的秘密武器，怎么样？”
男生嚎道：“裴哥，救命！”
裴允正要走过去，场外有个人喊了一句：“裴哥，有人找。”
他回头一看，一抹俏丽的身影立在球场边上，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换座位风波之后，庄瑜蓝在班上不怎么受一些女生待见，却也有了不少献殷勤的男生。
她的气质娴静，温柔微笑的时候，就是大家闺秀的感觉。
裴允勾了勾唇角，朝她走过去。
“裴哥，艳福不浅啊。”
他头也不回地说：“不敢不敢，我同桌要生气的。”
庄瑜蓝听见了，笑容淡了点。
她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跟男生抢男朋友。
来A市之前，爸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讨秦二少的欢心，因为接下去的合作，需要秦家的注资。
这个项目准备了很多年，庄瑜蓝知道轻重。
而且……她确实是真心喜欢秦昼，才甘愿放下大小姐的身份，千里迢迢过来。
秦昼的那场婚礼，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有后台背景的，怎么可能真的嫁入秦家。
球场上人多，庄瑜蓝说：“换个地方。”
裴允无所谓，任由她找地方。
眼见她走得越来越偏，裴允停下了脚步，“就这吧，别走了。”
这是操场最边上的角落，同学们都在另一头，能够看见人，但绝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庄瑜蓝往四周看了看，“那边还有人。”
裴允不惯着她，“你用吼的他们才能听见。”
“再说。”裴允往后退了一步，“万一你非礼我怎么办？玷污了我纯洁的身躯，我要怎么面对我同桌？”
庄瑜蓝第一次碰到这种说话方式，愣了愣，反应过来脸都气白了，“你胡说什么呢？谁要非礼你？”
裴允：“没有就好，不然不好解释，孤男寡女的……”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忧心自己的清白，还整了整衣服。
庄瑜蓝：“……”
想爆粗。
庄瑜蓝深吸了几口气，“你一个男生，这样有意思吗？你们明明就没有在一起，为什么要拦着我？还到处搞得你们很暧昧，恶不恶心？”
裴允舌头顶了顶上颚，笑了，“我拦着你，不让你追了吗？”
庄瑜蓝瞪着他没说话。
裴允：“要追你就追，追上了是你的本事，追不上也别赖我。”
庄瑜蓝气恼：“怎么可能追不上？追求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以我的条件，想追一个人，根本都不用费多少力气。”
裴允拍了下停在胳膊上的蚊子，“哦哦，那行，我等你的好消息。”
庄瑜蓝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不得劲。她找裴允之前，预想过谈话的走向，或许是火|药味浓的，又或许是对方伤心欲绝，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裴允毫不在意。
他仿佛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裴允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喊冤。
他淡定也是因为，他们说得热闹，一切都得看秦昼的意思，秦昼喜欢谁，裴允干预不了，也不想干预。
心里有些窒闷感，裴允深呼吸，压了下去。
被庄瑜蓝一干扰，裴允心情不怎么好，插着兜晃进了教室，看到秦昼的时候，心里的烦躁突然就散了。
“同桌，你有什么事犯在老孙手上了？”
秦昼：“我又不是你。”
“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裴允把凳子拉到他旁边，“你裴哥纵横江湖以来，被叫去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其实没什么事，老孙吃坏了肚子，拉肚子拉得快虚脱，把他叫过去批改作业。
秦昼批作业的速度很快，老孙摊在椅子上，“年轻人眼力就是好。”
老孙抱着牛奶杯喝水，觉得自己看着人家改作业也挺尴尬的，就准备聊聊天。
“最近身体好吧？”
“还可以。”
“家里面有没有什么困难？要是有困难的话，及时跟老师说。”
“家里都好。”
老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新一年的贫困生补助申请下来了，你要不要拿张表去申请？”
秦昼笔尖一顿，“不用了。”
老孙直起了身体，劝说：“别不好意思，我们学校补助挺多的。以你情况，应该可以申请到三千元一学期，每个月还有两百块打进饭卡。你生病也很花钱，家里条件不宽裕，这个时候就不要为了面子不去申请。”
秦昼再怎么装穷，也不可能抢了别人名额，“不用，我家不缺钱。”
老孙不信，“那你还穿带补丁的衣服。”
秦昼：“……”
他也想换，秦夫人不让。
这个补丁还是秦夫人亲自缝的，手指戳了好几个针眼。
她哪干过这个，被戳得眼泪汪汪，“粥粥，做戏做全套，千万不要买新衣服，一针一线都包含了老母亲的爱意。”
说给裴允听以后，他趴在桌子上狂笑，半天没起来。
秦昼捏了捏额角，“别笑了。”
裴允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装，继续装。”
秦昼冷着脸没理他。
“老孙就劝了你一节课？”裴允笑得差不多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秦昼：“……”
说到这个，秦昼耳边仿佛还有老孙念叨的声音。
老孙见他冥顽不灵，也是很生气，讲述了几个家庭困难悲惨的例子。
秦昼一边在作业本上打叉，一边分心听了两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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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排最后靠走廊的位置,那是……
一个名字在脑海里冒了出来。
全班都不敢往后看，心说妹子,你真的虎。
裴允在校门口打架的视频,被秦昼压下去了,但是这种小视频很快就私底下传播开去。
跟看某些刺激小片似的，改了个英语听力的名字，互相传播的时候还叮嘱对方不要声张。
班上的人或多或少都有看过,知道裴允平时挺好玩的一个人，但打起架来，也是狠得一比。
因为这个,一些挺刺头的人，也不敢去招惹他。
他们等着看裴允的反应。
可是他们失望了，裴允毫无反应，他甚至没有往讲台上看一眼,整个人都歪在同桌身上,正拉着秦昼嘀咕：“你看老孙,肚子上的那颗扣子快崩开了。”
秦昼：“坐好。”
裴允：“看一下，哥哥给你奖励。”
秦昼瞥他一眼,“谁是哥哥。”
裴允：“你是你是。”
老孙：“……”
庄瑜蓝：“……”
其他人：“……”
哦豁。
老孙不动声色地把扣子扣上，恼怒道：“裴允，站起来。”
裴允听话地站了起来,“对不起老师，我在这诚挚地向您检讨……”
老孙觉得心好累，“乖,闭嘴。”
“你自己不想听，不要去打扰秦昼，人家心地好，没有推开你，你怎么能蹬鼻子上脸呢？物理老师都跟我抱怨，后排两个小男生经常不听课手拉手不知道在干什么，你说说看，在干什么？”
裴允辩解，“没有天天。”
老孙等着他下文。
裴允想了一下，“也就那么三四次，我们一起探讨秘密。”
老孙：“……”
数学课代表已经习惯了，当即冲了上去，把老孙抱住，“老师，算了算了算了。”
老孙挥舞了几下手臂，气懵了，“你，你给我搬到第一组去，位置让出来给庄瑜蓝。”
裴允：“……”
这算不算自己坑了自己？
他往讲台上瞄了一眼，庄瑜蓝笑得端庄得体，毫无意外。
裴允有点不开心。
他跟秦昼的婚姻确实是纸糊的，但再假的婚姻，也是办了酒，见了家长，好歹也得混过合约期。
她仗着知情，就要提前介入他们之间。
裴允脑子有点乱，一方面觉得跟秦昼也不是真情侣，一方面又不想对方得偿所愿。“我……”裴允刚开了个头，手被轻轻握住了。
他头皮一麻，哑巴了。
借着桌面遮挡，秦昼握住他的手，安抚性地摩挲了一下。
裴允还没来得及回味神仙手的触感，秦昼已经站了起来。
“老师，我不愿意。”
老孙没想到反对的不是裴允而是秦昼，当即愣了，“为什么？裴允总是吵你。”
“不吵，他没有做多余的事。”秦昼看向庄瑜蓝时，眼神骤冷，冰冷道，“我身体不好，想要一个健康的同桌。”
庄瑜蓝：“……”
全班：“……”
裴允撑着桌子的手一滑，险些栽倒。
哥，这就是你的好办法？
最吃惊的还是老孙。
他知道秦昼虽然看着冷，却非常有礼貌，从来没这么直白地嫌弃过谁。
庄瑜蓝的眼圈红了，强笑道：“你这么不欢迎我啊。”
小姑娘长得像芭比娃娃，泫然欲泣的样子总是惹人疼惜的。
有些人开始觉得秦昼的话说得过分了。
秦昼不为所动，淡淡道：“别人凭什么按照你的喜好走？”
庄瑜蓝低下头，“我没有。”
秦昼：“因为你想要他的位置，你就让人换掉，那我不想你过来，不可以提？”
庄瑜蓝的眼泪落了下来，抽泣道：“对不起，是我欠妥当了，咳咳咳咳——”
她突然捂着嘴咳嗽起来，捂着胸口直喘气。
老孙慌了，“你没事吧？”
庄瑜蓝一边掉眼泪，一边摆手，“我……我没事……”
有人说：“裴允，你就让给她吧。”
裴允挑眉道：“那我跟你同桌怎么样？”
那人顿时不说话了。
不是谁都能受得了校霸同桌。
裴允没想到秦昼居然是用的那么直白的方式。
他有点紧张地拉了下秦昼，“她没事吧？别真有好歹。”
秦昼：“没事，很健康。”
意思就是装的。
裴允看着她苍白的脸色，不放心，“你那么确定？才见一面就那么了解？”
秦昼紧绷的嘴角松了松，好笑道：“你也不想想，秦非怎么可能再找个身体不好的儿媳。”
秦非虽然有些地方让人讨厌，但秦昼承认他是真心为自己好。
联姻的人选是他精挑细选过的，第一要求就是身体健康。体检是秦非盯着的，无法隐瞒。
庄瑜蓝能被秦非挑中，自然是没病。
裴允心里也松了口气。
如果人家小姑娘真的身体不好，他肯定会让出位置。
只是很不甘心。
老孙好不容易安抚住了庄瑜蓝，心里十分为难。
如果提出反对的是裴允，他还能够跟对方争一争，可是提出的是他最喜欢的学生。
裴允适时开口：“老师，我愿意让。”
庄瑜蓝听见了想听到的，唇边勾起几不可见的笑容。
老孙见他肯退一步，面色一缓，正想开口，就听见他继续说了下去：“我有个折中的办法，我跟秦昼一起走，你给她重新安排个同桌。”
庄瑜蓝好不容易平复气息，闻言差点撅过去。
她僵着脸说：“可是……”
裴允盯着她笑：“你是想要我的座位，还是想要坐在秦昼旁边？”
老孙也回过味来了，如果是后者，他是绝对不会让两个人坐在一起。
庄瑜蓝退无可退，认输了。
“没关系，老师，给我另外安排座位吧，这次是我欠妥了。”
“唔……”老孙摸了摸下巴，“第四组都不怎么吹的到空调，你就坐第三排，坐秋彤身边。”周围都是女生，这总行了。
庄瑜蓝乖巧地点头：“好。”
秋彤的同桌被安排去了其他位置，庄瑜蓝坐了下来，没再说什么。
老孙心里也是哔了狗，换个座位换得这么心累，他费解地说：“秦昼，你真的不嫌这小子太吵吗？”
事情解决，秦昼态度也缓和下来，“不吵。”
裴允说：“你放弃吧老孙，谁都不能拆散我跟我同桌，他离不开我。”
老孙：“……你要脸吗？”
裴允：“我用我的热情融化了他，只有我，能够带给他春天般的温暖。”
老孙：“呵呵。”
秦昼半是纵容半是无奈地说：“别闹了。”
却像是承认了。
庄瑜蓝听在耳中，心里不是滋味。
她沉默了一会儿，把下节课要用的书准备好，又拿出几袋进口糖果，重新扬起笑脸，对秋彤说：“同学，你好，这是我叔叔从国外带给我的糖，请你吃。”
秋彤带着客套的笑容：“谢谢亲，不用哦亲，你自己吃吧。”
秋彤转过头，整理桌子准备文具，就是不看她一眼。
出身在豪门，庄瑜蓝打小就是人精。
她敏锐地察觉到秋彤并不喜欢自己。
庄瑜蓝不强求，去周围打了一圈招呼，都碰了壁。
糖一颗都没送出去。她心里有点崩溃，这还是第一次遇到这种事，到底为什么？
秋彤想的很简单。
——拆我cp的滚滚滚！
她每天跟身边的同学一起嗑校霸跟学神的糖，一天辛苦的学习就指望他们有什么新鲜段子来解解压，结果庄瑜蓝刚来就想把裴允挤开，简直是想火烧粮仓。
她能看得出来，庄瑜蓝跟秦昼认识，目的非常明确。
身体不好？信你个鬼。
裴允哼着歌，在贴吧楼里敲字。
满屏都是他发的帖子。
他把刚刚发生的事添油加醋地说了一遍，把他俩说成即将被棒打鸳鸯的小可怜，最后凭着真爱才挽回了局面。
这段剧情经由裴允之手，描述得波澜丛生，跌宕起伏。
众人嗑得嗷嗷叫。
裴允刚发了没多久，胖猴又找来了。
事实上胖猴一直关注着cp贴，作为时不时要吹嘘裴允的枪手，他得了解裴允的全部动态。
胖猴：裴哥，我有句话不知道当讲不当讲。
裴允：那就不当讲。
胖猴：可是我还想说。
裴允：那你还问我？
对话框上的正在输入显示了好几次，又停下，裴允仿佛看见他复杂的内心波动。
五分钟后，消息接收成功。
胖猴：我觉得你这样不太好，对你的对象不公平。
胖猴：其实上回听你说的，虽然有点夸大，但是你对象对你蛮好的，你这样嗑你和别人的cp，算不算精神出轨？
胖猴：对不起啊裴哥，可能我有点直接，不要生气。
裴允：“……”
操，这该怎么解释？
说其实他“对象”就是秦昼？
这八字连一个点都没影的事情，裴允也不好意思说出口。
裴允想了想，干脆坐实了渣男本质，回复说：没事，他不生气。
胖猴：裴哥，我有点想你，拍张自拍给我瞻仰一下你帅气的容颜。
裴允自然是满足了他。
他把手机给了秦昼，请他帮忙拍个照片。
“抓拍，抓拍一个自然点的，最好能体现出我三分漫不经心，三分荷尔蒙爆炸，三分可爱学弟，一分酷帅叼。”裴允提要求。
秦昼面无表情地听完，把手机扔了回去。
裴允手忙脚乱地接住小破机，“别扔，这玩意摔一下就凉了。”
秦昼：“你自己拍。”
裴允求他，“我拍不出来。”秦昼：“那我就能拍出来？你往身上贴点纸条还差不多。”
裴允放宽要求，“那随意点。”
秦昼还是太年轻。
如果是胖猴听到他说拍照随意点，一定转头就走。
这个随意一直随意到了下一节课的下课才搞定。
下节课是英语课，英语老师把上周考的随堂测验发了下来。
英语老师抱歉道：“对不起啊，我忘记发了，还以为讲完了。”
同学们：“没关系老师，你可以继续忘。”
英语老师把卷子递给课代表，让她发一下，一边在教室里转圈，“这张卷子我给一班也做过了，怎么说呢，他们班成绩比较稳定，我们班比较极端。”
“倒一和正一都在我们这。”英语老师看了眼第四组，叹了口气，“还正好是同桌，你说巧不巧？”
倒一非常配合地拍了拍手，“巧！”
英语老师：“……”
“这张卷子有点难。”英语老师夸了下大家，“秦昼满分，150。其他人也都考得不错，裴允，你要加加油了。”
与此同时，裴允拿到了试卷。
鲜艳的55分。
裴允拿着试卷没说话。
秦昼以为他受了打击，“没……”
“关系”二字还没脱口，裴允匪夷所思地说：“你们成绩都那么好吗？”
秦昼：“一般。”
裴允指着55分说，“我，高中入学，有史以来最好的一次成绩。居然是倒一？”
秦昼：“……”
裴允还想说话，秦昼：“这卷子你蒙的。”
言下之意，你自己去考还没有55。
裴允感觉有一丝丝受伤。
他拿过秦昼的卷子看，整张卷子没有勾也没有叉，直接在分数栏写了150。
有点嚣张。
也有点爽。
“我们先说一下作文。”
“这次作文还算是简单，聊一聊你们的梦想。因为题目简单，所以简单的句子我没给分，大家平时还是要注意积累。有个同学，在这里不点名了，梦想是收租。”
同学们：“哈哈哈哈哈。”
裴允也笑，“谁跟我通了脑电波？”
秦昼瞥了他一眼。
英语老师说：“先别笑，我给了他很高的分数，因为他从现有的条件分析，又提供了可操作的思路，写了几个方案，我都想试试了。单独拎出来，是因为他的句子写得漂亮，我来给你们读一下……”
裴允听了一句，笑容缓缓收敛。
何止是很高的分数，根本一分都没扣。英语老师读的，裴允才刚刚看过。
试卷还在手上搁着。
虽然没看懂多少，但也认得出。
教室里很安静，只有落笔的唰唰声。
大家都在尽可能把这篇文章好的部分听写下来。
裴允有一肚子话想说，但还是忍住了。
他耐心地听完了这篇作文。
尾音落下时，同学们鼓起了掌。
“牛逼，哪位大佬？”
“好多单词都没听过啊。”
“最搞笑的是那句，如果是拆迁户，一切都简单多了。”
英语老师并不是死板的人，这种随堂测验，碰到喜欢的就会随心打分。
她笑说：“看到这句，我心凉了。”
裴允看向秦昼，犹豫地说：“收租是我上次说的。”
秦昼：“不让写？”
裴允：“让……”
秦昼顿了顿，“你想做什么，我帮你。”
他知道裴允不是想收租。
他也知道裴允处在不知道做什么的阶段。
没关系。
裴允想要什么，他都会满足。
裴允摩挲着这张陌生的试卷，心中滋味难言。
他知道秦昼言出必行，也知道在未来，他能够做得到。
好像什么都没做，一张彩票就掉到了手中。
他不擅长煽情，哑了片刻，说：“我想拍那张你拍不出来的照片。”
秦昼：“……”
过了几分钟，秦昼听见一声宛如耳语的“谢谢”。
谢的是秦昼这番话，给裴允打了一针强心剂。
有个人用他的方式，鼓励他。
裴允再一次有了收心学习的冲动。
成绩提升上去，才有以后。
裴允罕见地没睡觉，咬着笔杆耐着性子听。
可是实在是不听课太久了，听着听着就走神，回过神来的时候，完形填空都已经讲完了。
他有点心塞，把试卷翻了面。
熬到下课，裴允满血复活，他对秦昼说：“我们继续吧。”叶朗星正回过头来问秦昼借试卷，“继续什么？”
裴允：“没有做完的事。”
向宇也听见了，提醒：“还在教室呢。但是你们一定要做什么，我们也是可以当没看见的。”
裴允：“你们可以围观，也可以参与。”
楚皓正在喝水，呛了一口，“咳咳咳……不是，你们玩那么大的吗？”
裴允看逗得差不多了，说:“对啊，拍个惊天地泣鬼神的照片，你们可以替我想一个绝妙的姿势。”
众人齐齐“切”了一声。
裴允教育他们，“你们的思想很龌龊。”
向宇暧昧地笑笑：“哪种姿势，单人还是双人？”
裴允：“单人，单人，你秦哥害羞。”
秦昼见越说越离谱，放下手机，“还拍不拍？”
裴允：“拍拍拍。”
最后在上课之前，拍下了一张托腮转笔的照片，照片中的少年眼神放空，唇边勾着漫不经心的笑意，阳光正好打在他身上，整个人像在发光。
裴允余光瞥见他握着手机半天没动，催了一声：“好了没？阳光的角度要偏了。”
秦昼：“好了。”
裴允接过手机欣赏了一番，给胖猴发了过去。
胖猴等待已久，消息迫不及待地弹了出来。
胖猴：我知道了，你对象是Siri。
裴允：？
胖猴：或者是小爱。
裴允：你看不起谁呢？
胖猴：你脑门上的单身两个字闪闪发光。
裴允：那是光线！
胖猴根本不听他说的：我知道，男人都要面子的，没有对象没关系啊裴哥，单身的世界非常美妙，在别人眼中，你充满着神秘感。
裴允算半个单身，真对象没有，假老公有一个。
他也不能按头胖猴相信，只能捏着鼻子认了自己的“对象”不是人。
裴允从手机里抬头，正好叶朗星把试卷还了回来。
他忽然发现了一件事，“为什么你们都不问秦昼题目？”
叶朗星表情变得很奇怪，“我们倒是想，但是……不敢。”
裴允不明白他的逻辑，“你问他借试卷，不敢问他问题？”
叶朗星见秦昼放下笔看过来，知道他也好奇，说出了缘由。
“是这样的，高一的时候，有个同学问了他一道题，第二天学神就住院了。”
秦昼皱了下眉，他记不起来了。
叶朗星继续道：“本来也没什么，学神出院后，没两天，又有人去问问题，然后……”
裴允：“又住院了？”叶朗星点头，“所以我们都不敢再问学神问题了。”
裴允：“……”
秦昼：“……”
想过很多种可能，万万没想到因为这种迷之诅咒。
叶朗星说完就转过去了。
留下二人面面相觑。
裴允觉得有点荒谬，“你高一身体差成这样？”
秦昼淡淡道：“一直都这样。”
裴允没怎么见他吃过药。
除了生病，他都是食疗为主。
他遇到秦昼之后，碰见他两次生病，一次住院了几天，另一次就是周末发烧，症状较轻。
裴允一直很健康，无法想象从小病到大的生活。
“那你现在？”裴允小心翼翼地问。
“还可以。”秦昼停了两秒，斟酌了下说辞，“因为你。”
裴允：“？”
他起初不明白意思。
但细细一品……
裴允：“……”
有点热。
……
学习鼓励师平时不需要做什么，只需要在同学感到迷茫的时候，当个知心大佬，开导一下他们，激发他们的学习热情。
裴允对这一套很有心得。
大佬是不可能自爆短处的。
所有的主人公都成了“我有一个朋友/邻居/亲戚”。
那些黄泉朋友们，各个考倒一，各个幡然醒悟，擦干眼泪埋头苦学，最终逆风翻盘，震惊了所有人，那些曾经看不起他的人，也纷纷后悔，没有跟他打好关系，而他们平步青云，越走越远。
裴允周围围了一大圈人，津津有味地听。
有人说：“厉害啊，现在他们在做什么？”
裴允睁眼说瞎话，“他们在各自的领域，成为了领头人，有个今年刚刚升为部门主管。”
“哇——”
故事说得差不多了，裴允升华主题。
“所以，你们想要什么都会靠自己努力得到，今天辛苦一时，未来轻松一世，你们觉得自己比考倒一的差吗？”
“不觉得——”
裴允一拍手，“好，加油吧。”
听完故事和鸡汤，大家心满意足地散了。
老孙站在教室门口心情复杂，如果刨去这些乱七八糟的故事，也算是像模像样。但要是没故事支撑，也没人捧场。
秦昼递过去一瓶水，“临时编的？”
“谢谢啊粥粥哥哥，还是同桌好。”裴允说了半天，确实渴了，接过来一口气灌了大半瓶。
他抹了把唇上的水珠，“哪啊，网络小说不都这样写吗？”
秦昼：“……”
裴允：“虽然我看得不多，但已经深谙套路，给我一个键盘，我就能写下《粥粥饭饭历险记》。”
秦昼：“家里有电脑，你可以写。”
裴允还真来了点兴趣。
“粥粥在路上走，饭饭翻墙逃离家中，啪叽摔在了粥粥身上，然后被一口从天而降的大锅给收走了。”
秦昼低声说：“然后呢。”
“然后就被一锅煮了，饭饭软成了粥粥。”
秦昼忽然笑了。
裴允：“怎么了？”
秦昼像是很开心，“没什么。”
裴允莫名其妙。
软成粥粥……
软……
裴允耳朵红了。
他憋出一句：“你怎么也这样？”
秦昼：“话是你自己说的。”
确实是他自己说的。
裴允闭了闭眼，他本来想接一句，好同桌在锅里合二为一。
但好像，更加……
中华语言真是博大精深。
……
周五体育课，秦昼没下来上课，被老孙叫走了。
做完热身活动之后，体育老师就让他们自由活动。
向宇招呼：“裴哥，你家学神今天不在，打不打篮球？”
裴允不知为什么觉得有点索然无味，但一时又想不起来去干什么，便一口答应。
人稀稀拉拉凑齐了，有些不怎么会打篮球，来凑个数。
因为水平参差不齐，大家都没认真打，裴允接过一颗对手传来的球，反身扔了个三分。
对手都惊了。
“我操，你是间谍吧？”
“这都几颗球了？三颗了吧？”
那人讪讪道：“我以为以为裴哥是我们这边的。”裴允看着传球给他的男生被按在地上挠痒痒，忍不住笑：“我的秘密武器，怎么样？”
男生嚎道：“裴哥，救命！”
裴允正要走过去，场外有个人喊了一句：“裴哥，有人找。”
他回头一看，一抹俏丽的身影立在球场边上，吸引了大多数人的目光。
换座位风波之后，庄瑜蓝在班上不怎么受一些女生待见，却也有了不少献殷勤的男生。
她的气质娴静，温柔微笑的时候，就是大家闺秀的感觉。
裴允勾了勾唇角，朝她走过去。
“裴哥，艳福不浅啊。”
他头也不回地说：“不敢不敢，我同桌要生气的。”
庄瑜蓝听见了，笑容淡了点。
她没想到，有一天竟然要跟男生抢男朋友。
来A市之前，爸爸千叮咛万嘱咐，一定要讨秦二少的欢心，因为接下去的合作，需要秦家的注资。
这个项目准备了很多年，庄瑜蓝知道轻重。
而且……她确实是真心喜欢秦昼，才甘愿放下大小姐的身份，千里迢迢过来。
秦昼的那场婚礼，她是知道的，但是没放在心上。
不过是逢场作戏，没有后台背景的，怎么可能真的嫁入秦家。
球场上人多，庄瑜蓝说：“换个地方。”
裴允无所谓，任由她找地方。
眼见她走得越来越偏，裴允停下了脚步，“就这吧，别走了。”
这是操场最边上的角落，同学们都在另一头，能够看见人，但绝对听不见他们说什么。
庄瑜蓝往四周看了看，“那边还有人。”
裴允不惯着她，“你用吼的他们才能听见。”
“再说。”裴允往后退了一步，“万一你非礼我怎么办？玷污了我纯洁的身躯，我要怎么面对我同桌？”
庄瑜蓝第一次碰到这种说话方式，愣了愣，反应过来脸都气白了，“你胡说什么呢？谁要非礼你？”
裴允：“没有就好，不然不好解释，孤男寡女的……”
他看起来好像真的很忧心自己的清白，还整了整衣服。
庄瑜蓝：“……”
想爆粗。
庄瑜蓝深吸了几口气，“你一个男生，这样有意思吗？你们明明就没有在一起，为什么要拦着我？还到处搞得你们很暧昧，恶不恶心？”
裴允舌头顶了顶上颚，笑了，“我拦着你，不让你追了吗？”
庄瑜蓝瞪着他没说话。
裴允：“要追你就追，追上了是你的本事，追不上也别赖我。”
庄瑜蓝气恼：“怎么可能追不上？追求我的人不知道有多少，以我的条件，想追一个人，根本都不用费多少力气。”
裴允拍了下停在胳膊上的蚊子，“哦哦，那行，我等你的好消息。”
庄瑜蓝瞪了他一眼，总觉得不得劲。她找裴允之前，预想过谈话的走向，或许是火|药味浓的，又或许是对方伤心欲绝，万万没想到，是这样一拳打到了棉花上。
裴允毫不在意。
他仿佛根本没把她放在眼里。
如果裴允知道她的想法，肯定要喊冤。
他淡定也是因为，他们说得热闹，一切都得看秦昼的意思，秦昼喜欢谁，裴允干预不了，也不想干预。
心里有些窒闷感，裴允深呼吸，压了下去。
被庄瑜蓝一干扰，裴允心情不怎么好，插着兜晃进了教室，看到秦昼的时候，心里的烦躁突然就散了。
“同桌，你有什么事犯在老孙手上了？”
秦昼：“我又不是你。”
“你这么说我就不乐意了。”裴允把凳子拉到他旁边，“你裴哥纵横江湖以来，被叫去办公室的次数屈指可数。”
其实没什么事，老孙吃坏了肚子，拉肚子拉得快虚脱，把他叫过去批改作业。
秦昼批作业的速度很快，老孙摊在椅子上，“年轻人眼力就是好。”
老孙抱着牛奶杯喝水，觉得自己看着人家改作业也挺尴尬的，就准备聊聊天。
“最近身体好吧？”
“还可以。”
“家里面有没有什么困难？要是有困难的话，及时跟老师说。”
“家里都好。”
老孙突然想到了什么，“对了，新一年的贫困生补助申请下来了，你要不要拿张表去申请？”
秦昼笔尖一顿，“不用了。”
老孙直起了身体，劝说：“别不好意思，我们学校补助挺多的。以你情况，应该可以申请到三千元一学期，每个月还有两百块打进饭卡。你生病也很花钱，家里条件不宽裕，这个时候就不要为了面子不去申请。”
秦昼再怎么装穷，也不可能抢了别人名额，“不用，我家不缺钱。”
老孙不信，“那你还穿带补丁的衣服。”
秦昼：“……”
他也想换，秦夫人不让。
这个补丁还是秦夫人亲自缝的，手指戳了好几个针眼。
她哪干过这个，被戳得眼泪汪汪，“粥粥，做戏做全套，千万不要买新衣服，一针一线都包含了老母亲的爱意。”
说给裴允听以后，他趴在桌子上狂笑，半天没起来。
秦昼捏了捏额角，“别笑了。”
裴允笑得眼泪都快出来了，“装，继续装。”
秦昼冷着脸没理他。
“老孙就劝了你一节课？”裴允笑得差不多了，擦了擦眼角笑出来的泪水。
秦昼：“……”
说到这个，秦昼耳边仿佛还有老孙念叨的声音。
老孙见他冥顽不灵，也是很生气，讲述了几个家庭困难悲惨的例子。
秦昼一边在作业本上打叉，一边分心听了两耳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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