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第四十一章_燃烧的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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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第四十一章

  李琊下意识握住被牛仔裤包裹的大腿,身体慢慢地往后退,贴上后座椅背。

  叶钊似笑非笑地瞥她一眼,转头对司机师傅说铃兰茶楼的地址。

  她心里那丁点儿羞赫消失不见,双手抱臂,悠然地说:“说话不算数。”

  他头也不回,笑着说:“在哪儿不是做?”

  六个字轻而易举杀去她的气势,她皱了皱鼻子,不再接腔。

  毕竟多承受了十二年的社会生活的敲打,除却其他思虑,他应对她相当游刃有余。

  的士驶近茶楼之际,叶钊出声说:“少喝点儿酒,还有,少吃烟,想做音乐就要爱惜自己的嗓子,就算不做音乐,也要珍惜健康。”

  李琊屡次想打岔都作罢,听他讲完,眉头微蹙道:“少装老头行不行,我该怎样就怎样,我有数。”

  “好,你最乖了。”他看着她笑了笑,回过头去。

  她抿了抿唇,藏起眼角眉梢的甜蜜,故作不悦地回呛说:“作甚么,讲临终遗言?”

  “就当是吧。”他的语气很平静,平静得令人怀疑他是认真的。

  李琊倾身,想去瞧他的表情,的士却在此时停泊。

  叶钊没有催她下车,在司机师傅来回打量他们好几次后,他终于开口,“拜拜。”

  她“嘁”了一声,说着“拜拜就拜拜”,推门下车。

  的士扬长而去,她在路边停驻,直到车影不见,才回到茶楼。

  李铃兰依旧坐在牌桌子上,好像打一辈子麻将也不会腻。

  李琊和她打了照面,习惯性地走上台阶,才想起阁楼用来放杂物了,便去了吧台后面的员工间。

  木质沙发上躺着一位杂工,他一手撑在脑后,一手举着手机,似乎在看小说。察觉到有人进来,他转头去看,“饿了,想吃东西?”

  李琊摇头,“不用了,你休息吧。”

  不知何故,合上房门的时候,她留心地多看了一眼房间内的布置。

  多年前,李琊在这儿撞见唐靳和李铃兰亲昵,门已大敞开,她走也不是,留也不是,别过脸去唤了一声“叔叔好”。

  唐靳说:“你这幺儿乖。”

  李铃兰接话道:“别人都说儿随舅舅,女儿随姑姑,有福。”

  李琊点点头,“你们慢慢聊。”

  李铃兰却让她在沙发上坐下,留她说话。

  李琊一向抵触李铃兰的这些男人们,坐在长沙发的扶手旁,离他们有些距离,亦垂着头心不在焉的回话。

  唐靳说:“站有站相,坐有坐相,下巴要抬起来,像白天鹅。”

  这会儿记起来,李琊觉得尤其可笑,低骂道:“闯你妈个鬼的白天鹅。”

  李琊找董婆婆要了干净的被单,走去阁楼。

  房间的家具仅剩一张床,靠墙的地面堆满了纸箱,门边和床尾中间摆着一摞,放在最上层的箱子敞开着。她绕着走过去,不经意朝箱子里瞥去,看见一盒盒码得整整齐齐的安全套。不是超市里常见的品牌,看起来有些劣质,估计是“茶楼”“理发店”“洗浴会所”专用。

  好在董婆婆隔三差五就会将阁楼打扫一番,虽然堆了不少杂物,但还算干净整洁。

  李琊胡乱铺好床单,抱着薄被倒下去,昏沉入睡。

  窗台上的盆景只有枝叶,茶花早就凋谢。

  台灯照亮方寸之地,电脑屏幕的光映照男人的脸庞。叶钊查看了编辑发来的邮件里写着的截稿日期,打开空白的文档,敲打起键盘。

  电风扇随着转动,发出哐嘡哐嘡的声音。

  叶钊掸了掸烟灰,转身拧上开关,房间里瞬间安静下来,能听见楼外的虫鸣。

  敲击键盘的声音再度响起,时快时慢,几乎没有停歇,好像打字的人根本无需思考。

  天色渐亮,键盘左侧的烟灰缸的塞满了烟蒂,电脑屏幕里文档末端的字数统计显示七千余字。

  额头的汗珠顺着眉尾滑落,叶钊随意抹去,看见台灯后的遥控器,停顿片刻,将其拿起来,打开空调。

  二十五度的冷气正合适,风徐徐送出。

  叶钊活动脖颈后,点燃一支烟。将文档上传至邮件,在内容页里写出一行字,没有丝毫犹豫地发送出去。

  不能再写这些经不起推敲的造作的文章,再写就废了,该把“叶钊”找回来。

  他耳畔响起女孩将拖长尾音的“叶钊”,起身去浴室。

  日出时分,叶钊躺在一池水里,窗户的百叶窗完全卷起,望出去是一栋栋铅灰的楼宇,仅能在缝隙间捕捉一寸粉的橘的光辉。

  收音机的播放起里响起华丽的歌声,“It'stimetosaygoodbye……”

  “……It'sjustthetimetosaygoodbye,ahahtimetosaygoodbye.”

  (正时说再见的时候,啊,是再见的时候。)

  李琊将笔记本电脑里的扬声器音量调大,对旁边的人说:“彩虹的歌我最喜欢这一首。”

  庞景汶盘腿坐在木地板上,瞧了瞧屏幕里的视频,“我不怎么听日本的乐队,他们是视觉系?”

  “他们否认这个说法,我觉得也不算?只是视觉风格比较独特,音乐偏向pop。我是看动画发现的,他们给好多动画唱了插曲。”

  “噢。”

  “hyde,就是这个主唱,很好看吧。我钢琴老师的女儿可迷他了。”

  “有点儿像女孩。”

  李琊笑了笑,“美是不分性别的。”

  庞景汶沉默一会儿,说:“山茶,我等你来北京。”

  “再说好了,你在那边该组乐队组乐队。季超应该也会过去,他准备考研。”

  “我……会记得这个夏天。”

  李琊看着他真挚的眼神,朝他肩头拍了一记,“少年漫画里的人才这么说话。”

  庞景汶抿了抿唇,“我喜欢你们,你的歌,真的。我想继续和你们一起。”

  “来日方长。”

  这段时间,李琊没再见到叶钊,他不接电话,不回短信,她去保险公司楼下也等不到他。

  秦山不肯替她联系,宽慰说:“山茶,好哥哥多得是,何必。”

  李琊哪儿听得进去,天天守在果壳空间,等叶钊来借车钥匙。

  要等的人不来,等来了张宝璐的电话。

  李琊喝了口鸡尾酒,泄气似地说:“你的招没用。”

  电话那边的人没有理会她这句话,紧张地问:“你们有事没有?”

  李琊不知何意,自顾自地说:“你什么时候回来?”

  张宝璐吸了吸鼻子,声音有些哽咽,“我暂时回不去。”

  “不是吧,你打算正儿八经读书了?”

  “我爸……刚才被检察院带走了。”

  李琊眉头一拧,手里的鸡尾酒杯重重磕在台面上,杯底险些碎裂。

  吧台内的工作人员见了,忙说:“小心点儿,山哥要找你赔的。”

  李琊挥了挥手,握着电话走到门外,“你讲清楚,怎么回事?”

  电话里传来张宝璐的声音,“具体的我也不知道,但上面已经查到海外户头,我那几张挂在我爸名下的信用卡全都冻结了。从年开始,本来就在严打,我没想到这么快。根本压不下来,有牵连的人都要遭殃。你最好让兰姐赶快准备,有需要的话,我会找人把你们带过来。”

  “我知道了。”

  李琊收线,回到吧台拿帆布包,秦山问话她也没搭理,仓促离去。

  得意世界外车水马龙,却不见的士影踪。李琊不停拨打李铃兰的号码,皆是忙音回应。

  她以最快的速度跑到茶楼,逮住为客人添茶的小厮就问:“我姑姑呢?”

  小厮指了指天花板,还未答话,就见她三两步跨上楼梯。

  李琊推开一间间包厢门,终于在走廊尽头的房间看见李铃兰。她背对着门,坐在牌桌一方;坐在另一侧的是赵弘武,他身后站着好些模样凶狠的男人。

  李琊握着门把手,轻唤道:“小姑。”

  李铃兰转过头来,先出声的却是赵弘武,“山茶妹妹。”

  李琊蹙眉道:“你来干什么。”

  李铃兰压低声音呵斥,“山茶!”

  李琊走到她身边,不情愿地说:“三爷好。”

  赵弘武笑笑,眉宇之间气定神闲,“看来山茶妹妹不欢迎我啊。”

  李铃兰笑着对他说:“怪我没教好,山茶这么大了还跟小孩儿一样,你不要往心里去。”

  “我就喜欢妹妹这脾气,泼辣。不都说重庆女人是辣妹子。”

  李琊在心里咒骂,“辣你妈个鬼。”面上浅笑,似有些嘲讽。

  李铃兰揽着她的腰,柔声问:“什么事?”

  李琊俯身,在她耳畔低语,“张副局出事了。”

  李铃兰没有显露出惊讶,想来已了解。她一手搭上另一边手臂,手指轻点两下,“我和三爷有事要谈,你先出去,闲得慌就找哥哥玩。”

  李琊收到暗号,退出包房,走到走廊的窗户旁,拨出电话。

  电话很快接通,筹码碰撞的声音传来,接着响起唐季飞的声音,“想起我了?”

  李琊懒得同他插科打诨,严肃地说:“赵三来茶楼了。”

  唐季飞收起吊儿郎当的语气,不悦道:“老子警告过他,还敢找麻烦,妈的。”

  “拜托你,现在还来得及。”

  他嗤笑一声,“山茶,我不是你的保镖。”

  她看着窗外茫茫月色,闭了闭眼睛,“你想怎么都可以。”

  地下室不分晨昏,吊灯将牌桌映亮。

  唐季飞把手机揣进兜里,叩了叩桌面,“各位,我还有事,今天就到这儿。”

  赌客们小声抱怨两句,也不敢多言,任他离去。

  年轻男人朝他迎上去,跟在他身后,“飞哥,光头和绿毛要见你。”

  唐季飞抬眉,“他们出院了。”

  两个月,伤早养好了,他指的是赵弘武将他们放出来了。

  跟班说:“逃出来的。”

  “没空见。”唐季飞转念又说,“让他们去办公室等着。你看好场子,找一帮弟兄和我去茶楼。”

  跟班应下,将车钥匙交给其他人。

  面包车停在花市的坡道上,一行人朝茶楼的方向走去。

  往来的人好奇地去瞧,或是议论,“出了啥子事,这么大阵仗……”

  茶楼的卷帘门拉到三分之二的位置,挡住里面的光景。忽听里面传出一声响,凳子砸到玻璃门上的声音,卷帘门随之震动。

  唐季飞微微眯眼,勾腰抬起卷帘门。

  厅堂的桌椅歪七倒八,六个男人呈半围着一方空地,李琊站在中间,手握小刀,挡在李铃兰身前。

  “三爷,还搞这套?”

  唐季飞轻飘飘话音,引得众人回头。

  赵弘武笑笑,“来得好,这笔账,我跟你们一起算!”

  卷帘门轰然落地,昏暗之中,只见刀光棍影。

  混乱的搏斗向来不靠技巧,够狠才会赢。

  赵弘武这方人少势弱,很快便败下阵来。他撂下狠话,领着男人们从二楼窗口逃走。

  唐季飞拦下欲乘胜追击的人,走到跪坐在地上的人跟前,抬起她的下巴。

  李琊别过脸去,却被他死死禁锢。

  他以指腹抹去她唇角的血迹,叹息般地说:“你看,谁才能帮你?”

  她直视他,目光复杂,“我说话算话。”

  唐季飞点点头,拽着她的胳膊,将她拉起来,“从今往后,跟着我,一步也不许离开。”

  李铃兰宽慰受到惊吓的董婆婆,无暇顾及他们。

  李琊远远地说:“小姑,我走了。”

  李铃兰抬头,想说什么,终是未开口。

  面包车驶入车库,乌泱泱一行人纷纷跳下车。李琊低头走出来,下一秒就被身后的人搂在了怀里。

  她故作轻松地笑笑,“要不要这么紧张,我又不会跑。”

  唐季飞松了手。此时此刻,他竟然有些厌恶自己,能像寻常同龄人一般与他相处的人不多,现在他亲手毁了一个,最珍视的那一个。他甚至想,精神病是否有遗传性,不然他怎么像是病得比母亲还重,不同的人格将他拉扯。今后如何面对她,以“小飞”还是“唐季飞”?想不明白。

  唐季飞不懂得爱,在他所处的环境里,爱就要占有。

  走进赌场,年轻男人汇报说:“光头他们走了。”

  唐季飞不解道:“走了?”

  “说是有急事儿。”

  唐季飞没心思理会其他的事,领着李琊走进办公室,一把将她推到沙发上。

  李琊揉了揉额头,坐正了说:“不用这么着急吧,哥。”

  这声称呼充满嘲讽意味,他不在乎地笑笑,“先处理你的伤口,再履行义务也不迟。”

  “当我是你的姘头,可以啊,唐季飞。”

  “不依教,反悔了?”唐季飞走过去,弯下腰来,渐渐靠近她。[8]

  李琊没有回避,静静地看着他,眼睛都不眨一下。

  唐季飞笑了一声,转身去办公桌后面的柜子拿药箱。

  打开柜门,他蹙起眉头,“不对。”

  李琊看着他的背影,搭话道:“什么?”

  唐季飞将柜子下方的抽屉拉开,里面空空如也。他眸色一暗,“日!光头偷了我的枪。”

  天色渐晚,商务车平稳行驶在路上,赵弘武坐在后排闭目养神。他幻想处于上个世纪,袍哥还未销声匿迹,他是叱咤码头的舵把子。

  弯道处,一辆深红的大卡车疾驰而来。

  猛烈地撞击发出巨响,冲击力将商务车直直推出好几米远,商务车最终侧倒在地上,赵弘武一头撞上车窗碎玻璃,腿几乎被座椅压变形。

  求生的欲望使他攀着座椅往上爬,血从额头流下,没想要去管驾驶座上奄奄一息的人。

  赵弘武惊疑不定之际,朝天的车门被打开。

  光头那张有严重烧伤痕迹的脸出现在他眼前,伴随阴骘的笑,接着一把柯尔特的枪口对准他眉心。

  枪声响起。

  作者有话要说:[8]依教:重庆方言,指同意、听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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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关于袍哥,网络上有许多资料,感兴趣可以搜索。

  本章曲目:《夏の憂鬱》L'ArcenCiel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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