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_燃烧的扉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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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第六十章

  化成一室热可可。

  李琊倦得不行,以古怪的姿势侧躺着。叶钊将她捞起来,“卸妆。”

  “诶……你真的好烦啊。”她全身的重量都压在他臂膀上,不情愿地拖着脚尖同他一起移动,“你以前的那些女朋友,没人嫌你烦吗?”

  “记不得了。”他三两步领她来到浴室。

  盥洗池上方一面巴掌大的镜子映出鬼影般的妆容,李琊愣了一下,“好丑。”

  “马马虎虎吧。”叶钊扫视台面上的瓶瓶罐罐,指着其中一罐圆瓷罐说,“这个?”

  女人的自嘲往往假意,旁人绝不能附和。叶钊不知大错特错,没得到回应,直接拿起瓷罐看上面的标签。

  李琊撑着盥洗池,丛镜子里看他,“马马虎虎?”

  他顿了顿,抬眸看她,“你听错了。”

  她笑笑,“我没听错。”

  “……最漂亮。”

  “所以是漂亮才喜欢我的吗?”

  叶钊曾思考过这个问题,他可以非常轻易地讲出她的特质,漂亮、勇敢、善良,但这些仅仅是千篇一律的词汇,堆砌在她身上显得过于苍白。

  他喜欢她什么?第一次问他要烟时狡黠的眸;咬着布丁勺子时甜蜜的笑;也或者是她那一腔炽热,永不消逝的少年气。没有男人能够抵御。他甚至觉得,这是一份特别的好运。

  可要他用造作的排比句告知答案,不如扼住他的喉咙,于是他说:“我很肤浅。”

  李琊夺走他手里的卸妆膏,拧开来又停顿,轻声说:“因为不习惯、舍不得,归根结底还是我喜欢你所以喜欢我。”

  叶钊轻蹙起眉,“不是。”

  李琊舀了一小团膏体,抬眉说:“无所谓啊。”

  叶钊掰过她的脸颊,“明明很在意。”

  “我承认。我是那种解高数题一定要查明公式来源、读到一段话必须究其出处的人。”她将膏体抹在他下巴上,弯起唇角,“什么时候喜欢我的?”

  他失笑,“原来重点在这里?”

  “噢,你以为我会无聊到计较漂不漂亮?”她嗤笑一声,对镜敷卸妆膏。

  “学习了谈话的技巧?”

  “少打岔!之前确实不明白你到底是是真心呢还是别的,不过你给我‘土星’了……没有男人会分不清吧?至少你不会。”

  叶钊从背后虚搂着她,眼里的笑意止不住,“要我夸你?”

  李琊睨他一眼,“快告诉我。”

  “除夕。”他忍住才没有加定语修饰。

  无需他描述,那束手持花火在半空画出的弧线直直越入她躯体。她沉默了好一会儿,有些哽咽地说:“你真的,真的太混蛋了。骗子!耍得我团团转。”

  “笨蛋。”

  “可不是么,骗子与傻子。”

  午后,昏昏欲睡的光线照进。李琊坐在书桌前弹奏键盘,电脑屏幕里的波纹随之变化。为了不打扰熟睡的人,她戴着耳机。

  波落落卡的音乐几乎由她创作,讽刺时政、宣泄不满、叙述生活,或直接或暗喻地写进词曲里,很少真的在讲爱情。她认为爱情不是人生唯一的议题,也确无爱情可写。

  “欲望是岸上的秃石。”她翻开记录的笔记本,用铅笔写下这一句,然后点燃一支烟。

  李琊不经意朝床那边看过去,发现叶钊正注视着她,嘴唇一张一合。她摘下耳机,“你说什么?”

  “什么时候起来的?”他拿起木箱上的腕表,一边戴上,一边走过来。

  “九点十点?没看时间。”

  “就睡够了?”

  李琊在他靠近时合上笔记本,“我不是天天玩好不好,要‘工作’的。”

  叶钊指了指电脑屏幕,“就是这样作曲的?”

  “算是草稿?我会给季超基本节奏,作出比较完整的草稿,最后乐队再一起完成。”

  “会打架子鼓了?”

  “一点儿,贝斯什么的都学了些。”

  叶钊轻刮她鼻梁,“这么厉害。”

  李琊抬起下巴,“马马虎虎啰。你是不是很有危机感?”

  “是啊。”

  “说谎。”

  叶钊点了点桌上的蓝色金属打火机,“不止一点儿。”

  李琊“啊”了一声,“这是顾妞儿给我的,就算是唐季飞给的,怎么比得上‘土星’是不是?”

  叶钊端详了一会儿她的表情,觉得她着实迟钝,但关系到乐队成员之间的情谊,也不能道明。他笑笑,“我准备出门了,见编辑。晚上请朋友吃饭,一起?”

  “周莉?”

  “以前一起玩摩托的朋友,也是我重要的前辈的儿子,他们一家。”

  “我不去,比巴卜约了我吃饭。”

  “比巴卜?”

  “以前在果壳兼职,不记得了吗?”

  “记得。”

  “他是我最忠实的酒友。”李琊粲然一笑,“当然,你要是想的话,这个位置可以给你。”

  叶钊抿了抿唇,“少喝点儿酒。”

  李琊抱了抱他,“你才是,早点回来知道吧?”

  恍然间,叶钊觉得自己才是那个浸在酒精里的人,彻彻底底清醒过来,握住了生活开启的实感。渴望的人近在眼前,还叮嘱他早些回家,世上没有比这更好的事了。他说:“不如写个同居守则?”

  她抿唇笑,“要写什么?”

  “山茶的话不准不听,山茶的要求务必达成,还有,山茶要少哭。”

  “喂!我不爱哭的,都是因为你。”

  叶钊心口忽地一刺,顿了顿说:“最后一则,我不能再惹你哭了。”

  李琊不想显露分毫感动,催促他去换衣裳。送他出门前,她有些不舍地吻他的脸颊,轻声说:“快乐得好不真实。”

  他在逆光里,几乎要化作最温柔的影,“你就是我最大的真实。”

  “该走啦!”她砰地关上门,嘴角要触及云。

  约定在簋街一家火锅店,比巴卜一边喝啤酒,一边大倒苦水。

  李琊呷着豆奶,打趣道:“我看你就是在炫耀,去了趟戛纳了不起。”

  比巴卜叹气,“我们公司就是去凑热闹的,你看回来之后哪有时间,这个会那个活动的。”

  “文创民工,我懂。”

  “诶,不过我听说了一个消息。关于大钊的。”

  李琊从铜锅里夹起羊肉片,沾了麻酱吃,抬眸说:“你知道他来北京了?”比巴卜一愣,“我不知道。”

  李琊顿了顿,“那是什么?”

  比巴卜问她要了一支烟,方才开口,“大钊以前有女朋友知道吧?”

  “晓得,有很多。”

  “我们最近合作的公司,那女老总武萋萋是大钊前女友。”

  李琊暗自松了口气,“可以啊,影视公司老总。”

  比巴卜皱了皱眉,“我要讲的不是这个……”

  李琊听他娓娓道来,无意识地摩挲锁骨下的土星吊坠。

  除却声名赫赫的青年作家这一身份,叶钊就是彻头彻尾的纨绔浪子,在那只手数不过来的女友里,武萋萋是稍显特别的存在。他们是俄语言文学同门教授下的研究生,俊男靓女,才华横溢,好不合衬。稳定交往超过一年半载,八卦娱乐媒体甚至报道他们或将成婚的消息。

  故事的转折在二十五岁那年,学校拿到一个去莫斯科大学文学系硕博连读的名额,叶钊与武萋萋都申请了,纯粹以学术成绩考量,二人都有多篇文章上权威期刊,获选机会不相上下。

  结果毫不意外,叶钊当选。武萋萋认为这个以男性为主导的社会十分不公,多次找导师理论,说她有出版的翻译作品,而他不过是出版了两篇虚构类小说。导师说这不是一人决定的,再无下文。

  就在这时,叶钊见到了母亲,这才得知父亲的公司早已破产且欠下巨债。等他忙完第三部长篇小说《野鸽子》的出版事务,母亲失踪了。叶钊为寻找母亲,下定决心退学,同导师商议将名额给武萋萋。遗憾的是,名额最后却给了低一级的另一位导师的门生。

  无人知晓,武萋萋是以什么样的心情,给叶钊介绍了一位准备进入大陆影视行业的香港富商。叶钊很缺钱,以极低的价格出售了三部长篇小说的改编版权,或者说是被骗取。

  一年后,《蒲草》搬上大银幕,讲述小镇青年寻找自我的作品变成充斥纠葛的爱情故事,书迷怨声载道,骂电影主创团队胡改,骂叶钊为了钱舍弃良心。

  叶钊再次回到北京,却发现武萋萋成为了富商的“二房”太太。他提起上诉,以败诉告终,并因诽谤再欠债。

  找不到母亲下落,背负父亲公司的银行欠款及父亲的高额赌债,耀眼的星星一夜陨落。

  “我就打听来这么多,这事儿没几个人知道,那编剧一开始还不愿意讲,问我为什么这么好奇,我说是大钊的读者,她立马像找到知音了,义愤填膺的,还发毒誓绝对不接武总公司的活儿。”比巴卜小口饮酒,好似讲述的只是不值一提的陈年旧事。

  比巴卜虽是李琊的忠实酒友,却不清楚叶钊在她心中的分量,只知道她曾有过好感。因而对他的语调并不恼,她勉强笑笑,转而说起别的。

  饭后,比巴卜提议去看欧冠小组赛,那不勒斯对曼联。

  工体东路酒吧食肆众多,入夜很是热闹。有的店沿街搭了露天的席位,棚沿缀有各式球队的小旗帜,大屏幕上正在重播之前的比赛,人声嘈杂。

  绕过停泊在路口的车辆,走进巷道,李琊看见一抹熟悉的身影。唐季飞叼着烟,正同旁边几人走进一间酒吧,很有些神秘。出于对这些夜场的了解,知晓这间酒吧是会员制,不是如今的他能消费得起的。

  李琊思忖片刻,问旁人,“去HUG吗?”

  比巴卜说:“都行。”

  走到门口,安保将他们拦下,“有预约吗?”

  李琊想着要编什么谎,恰时,比巴卜瞧见熟人,招呼道:“迟总!”

  为首的男人颔首:“来看球儿?”

  比巴卜点头,“这……我朋友忘了预约。”

  迟澈之了然,看也不看李琊,对安保说:“一起的。”

  安保放他们进去了,李琊轻声道谢,迟澈之未理会,倒是他的朋友将她打量一番,“美女,怎么称呼?”

  李琊笑笑,“山茶。”

  迟澈之勾住他朋友的肩膀,“得了你。”又对比巴卜说,“你们玩。”

  比巴卜知道这位领他们进来已给足面子,客套两句便分开走了。

  侍者领他们至一隅就座,比巴卜这才说:“以为你是VIP,下回提前只声儿行不行。”

  李琊左顾右盼,未能寻见要找的人,回话说:“那谁?”

  “我老板的老板,归迟影业的老总。”比巴卜想起她不了解业内,补充道,“就之前在三环撞了那法拉利车主。”

  李琊点头,“公子哥儿。”

  “可不是,不过他人挺好,对我们这些小编剧很照顾。”

  暗紫的灯光里,人影绰绰,气氛正浓。皮质沙发座椅间有横隔,仍能听见邻座人的说笑。

  薯条与精酿小麦啤送上桌,随着足球在绿茵草坪上的旋转,比巴卜讲起球来,李琊有一搭没一搭地回应。

  杯子见底,李琊不再有耐心,起身说:“去趟洗手间。”

  HUG的装潢如迷宫一般曲径通幽,除了厅堂偏角的座位,还有位于深处的吧台,以及穿过长廊才能上至二楼包厢的楼梯。李琊也故意像走迷宫似的,弯弯绕绕探了个遍,还是未见着人。

  跨上第一步台阶时,遇见提着冰桶下来的侍者,她觉得此番行为有些蠢,不该追踪下去。下一秒,仍拾级而上。

  李琊装醉很在行,一一推开包厢门,一一颔首致歉,最后余下两间上了锁的房。

  她靠在有灭烟器的垃圾桶的旁抽了一支烟,等来其中一间的门打开。出来的人是方才同她搭讪那位,男人笑着走进,“美女,这就喝高了?”

  李琊不着痕迹地往旁边挪了一步,“找人。”

  男人脖颈上的Goro's银质羽毛项链一晃一晃的,笑容亦一晃一晃的,正邪难辨。他抵近,压根没闻到她身上的酒气,抬眉一笑,“有事儿?”

  李琊顺着他的想法,随手一指,“男朋友。”

  男人果然将她当做不懂事的情儿[16],颇有些劝解地说:“顶多赌个球儿,别多想。”

  李琊但笑不语,男人许是知分寸许是觉得无趣,三两步走开了。

  等他消失在楼梯口,她敲响了最后一间包厢门。

  里面的人很谨慎,过了好一会儿,掀开一条门缝。

  李琊故作风情地笑笑,“老板好。”

  话音刚落,那人捂住她的眼睛,将她整个人拖了进去。

  作者有话要说:[16]情儿:北京方言,情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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