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始共春风容易别 2_妾心如宅2:人生苦短相思苦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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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始共春风容易别 2

  听闻出岫一番分析,沈予稍感安慰了些,但仍是忧心忡忡:“你说得有道理,怕只怕……父侯是当真患病了!”

  “两种可能都有,京州隔得那么远,谁也不敢断定文昌侯生病是真是假。”言罢出岫轻轻一叹。

  沈予见出岫叹气,心中更为自责:“按理而言,我是神医屈方的关门弟子,学得一手好医术,平日不承欢膝下也就罢了,可如今父侯患病,我也不能为他诊治……我真是,太不孝了!”

  “小侯爷,眼下不是自责的时候。”出岫继续劝慰他,“旁的不说,文昌侯病重,这是你离开烟岚城的好机会!父亲病危,儿子理当回去尽孝,只要慕王还顾着面子上的和气,因着这个缘由他就得放你走。”

  “晗初……”听闻此言,沈予眉峰紧蹙,一双俊目看向她,“是我从前不了解你,还是如今你真的变了……你,越来越像太夫人了。”

  像太夫人?出岫愣怔一瞬,继而苦笑:“你这是夸我,还是损我?”

  “不是夸,也不是损。”沈予垂目,“我只是觉得,你离我越来越远了。”

  又是这一伤感的话题,又是她无法给予回应的深情。出岫在心里叹气,口中继续说道:“当务之急还是回京州的事儿。你先别急,我让云氏暗卫去打听打听京州局势。至少也要先探出来,文昌侯的病情究竟如何。”

  沈予无奈点头:“如今也只有这法子了,我等你的消息。”

  此后过了二十日,云氏在京州的暗卫送出话来,说文昌侯的确染了病,但并无性命之忧,只是故意夸大事实,在家卧病将养,想要避过如今朝内“两王相争”的风头。

  出岫将消息如实告知沈予,后者明显松了口气。

  “小侯爷,我会想法子送你回京州,你给我些时日准备。”出岫对沈予承诺道。

  “晗初,你这是……”沈予很诧异,习惯性地蹙眉,“你要赶我走?”

  “难道你想死在这儿?”出岫别过脸不去看他,“你已在房州滞留了一年多,即便曾对侯爷有愧,如今逝者已矣,该偿还的也早已还清了……你回去吧。”

  这句话说完,两人都沉默了。屋子里有一种突兀的尴尬在隐隐飘荡,惹得彼此一阵窒息。若不是二姨太的突然造访打破了这尴尬氛围,他们还不知要相顾无言到什么时候。

  沈予对二房一直没有什么好感,虽说事实真相业已查明,云辞之死是三房所为,可他只要想到云起的龌龊嘴脸,便觉得恶心。尤其后来云想容的一番表白,更令他想起了茶茶……

  因而从那之后,沈予便对二房敬而远之。后来教云承习武时,偶然瞧见云想容,他也是避之唯恐不及;抑或大大方方打个招呼,私下里绝不多说一句。他记得自己还欠云想容一个人情,但说句实话,他私心里实在不愿与她再扯上任何关系。

  眼见花舞英走进了内堂,沈予一时大感扫兴,便起身对出岫道:“我先回去了。”言罢扫了花舞英一眼,客客气气招呼一句:“二姨太。”

  花舞英反倒显得很热络:“小侯爷慢走。”

  沈予也不多说,转身大步迈出屋子。

  出岫一直瞧着沈予的背影消失不见,才转对花舞英问道:“二姨娘今日前来,所为何事?”

  花舞英也不卖关子,开门见山道:“夫人,我是为了想容的婚事。如今是三月底,想容已有十六,早到了定亲的年纪……”

  说到此处,她停顿片刻,有些哽咽道:“若不是去年二爷的事耽搁下来,她早该嫁了……夫人,如今二爷已死,我只有这么一个闺女,她没有做过半点儿对不起侯爷和您的事儿,我想请您给她找个好人家。”

  听花舞英这么一说,出岫才想起来,云想容的确十六岁了,按道理这年纪是该定亲甚至嫁人了。出岫有些疑惑:“二姨娘为何不去找太夫人说?”

  花舞英也不隐瞒,坦白回道:“我从前是太夫人身边的奴婢,对她的脾性最为了解。如今虽说闻娴死了,起儿也是冤枉的,可太夫人还是记恨我,毕竟……我的确想要害她。”

  “只怕如今,太夫人巴不得想容嫁得不好,又怎会替她做主定亲?”花舞英语中难掩悔意,“自作孽,不可活。当年我做错的事,如今都报应在了儿女身上……本来我是没脸来求您的,可我只有想容这一个孩子了……我实在是……”说着说着,花舞英渐渐掩面低泣,再难继续。

  出岫怎会不知为人父母的心情?怕是为儿女考虑得再多,也觉得不够。更何况,云想容的确是花舞英唯一的依靠了。

  想到此处,出岫也感到有些愧疚。花舞英与老侯爷、太夫人的恩恩怨怨暂且不提,可她的确冤枉了云起,不仅害他成了阉人,还让他被闻娴害了性命。

  还有灼颜之死,虽说与她并无直接关系,但灼颜死前,也算变相将真相告知了她。单单为了这一桩,出岫便不得不愧疚。更何况,灼颜是一尸两命。

  “说到底,想容也是云府的大小姐,身份、秉性、容貌都无可挑剔,我会将这事奏请太夫人,就说是我的意思,请她为想容挑个好夫君。”出岫将这事应承下来。

  花舞英闻言大为欢喜,可只一瞬,又故作忧虑起来:“不瞒您说,想容那孩子倔得很。若不是她自己看上的人,只怕她不肯嫁。”

  听到此处,出岫有些了然:“你的意思是……想容要自己选婿?”

  花舞英摇了摇头,小心翼翼再看出岫:“不用选,她心里有人了。”

  “谁?”出岫问出口的同时,其实心中已隐隐有了答案。

  “沈小侯爷。”花舞英干干脆脆地道了出来。

  果然是他。出岫只觉心头一凝,一股说不清的感觉涌了出来,她下意识地想要拒绝:“小侯爷不行。”

  “为何不行?”花舞英佯作诧异,“夫人,小侯爷与咱们关系密切,他不仅是侯爷生前的挚友,还是您与侯爷的媒证,如今又教世子习武……难道咱们亲上加亲不好吗?”

  亲上加亲……这四个字令出岫心中一沉,想要反驳却不知该如何开口。

  花舞英见状,即刻又道:“难道夫人不愿意?小侯爷这等重情重义之人,又是文昌侯的嫡幼子……咱们想容虽是庶出,好歹也是出身云府,两人无论身份、年纪都堪匹配。还望夫人说一说这媒。”

  “说媒?”出岫娥眉深深蹙起,“你要我如何说这媒?”

  花舞英这才低下头去,有些尴尬地道:“按理讲,是该男方主动说媒,可事已至此,为了想容的终身大事,我只能舍下这张老脸来求您。以您与小侯爷如今的关系,只要您开口,我想这事儿也就成了七分。”

  面对花舞英渴求的目光,出岫哑然,想了想,她无法直白拒绝,唯有搬出另一个借口:“眼下不是说这事的时候。文昌侯突染重病,小侯爷大约会在近日内返回京州,你若真想与文昌侯结亲,也要过了这段时日再说。”

  花舞英闻言却并不失望:“文昌侯既然身染重病,必定更想看到小侯爷早日成亲,为沈家传宗接代。他若是与咱们想容成了这桩好事,文昌侯一定乐意得很。”

  花舞英絮絮叨叨又说了半晌,并不在意出岫的反应,末了才郑重其事地看向她:“夫人,虽说今日是我来求您,但也是您欠我的。二爷和灼颜都死得冤枉,您难道没有一点愧疚?还要让想容的终身也搭进去吗?”

  花舞英不给出岫半分开口的机会,再亟亟剖白:“您是离信侯夫人,自然想让阖府安宁。只要您促成这桩事,从此以后二房任您差遣,鞍前马后再无异心!”

  出岫沉默片刻,并未直接应承,只道:“这事我记下了,你先回去吧。”

  花舞英不敢逼得太紧,唯有告退。

  此后,出岫一直揣着这桩心事。沈予英俊挺拔、风流倜傥、家世良好、重情重义、身手也不错,云想容喜欢他,无可厚非。然而……她当真要向沈予提及此事吗?她怎么开得了口?

  论理而言,自己身为离信侯夫人,自然希望阖府和睦兴旺,尤其经过二房、三房、四房这一连串的灾祸,死的死、走的走,云府也冷清了不止一星半点。若能借此机会与二房缓和关系,的确再好不过。

  但,出岫私心里实在不愿强迫沈予,更不想利用他来成全云府往后的安宁。抛开彼此的身份地位,她自问已亏欠沈予太多。他的救命之恩、他的一片深情、他的放手成全、他如今长留房州……他一手促成了她与云辞的相遇相知……

  这样一个男人,她这辈子注定了无以为报,又怎能张口要求他去娶别的女人?出岫觉得内心无比挣扎,煎熬难当。

  好在她没有挣扎几天,便被另一件事转移了注意力——时节到了三月底,各地各行业的管事要来云府报年账。出岫在太夫人的要求下,开始接触云氏在南熙的生意。她平日里虽是个性子怯懦的人,可当真逼着她上手时,她又做得极好。真真是应了太夫人曾说过的话——“出岫是个吃硬不吃软的人”。

  生意与庶务的繁忙,让出岫暂时搁置了云想容的婚事。时日如此过得极快,转眼到了五月,南北时局又有了新的变化:

  其一,北宣开国臣帝遇刺驾崩,其独子臣暄继位登基,南熙派遣九皇子——诚郡王聂沛潇前往北宣恭贺。

  其二,房州的主人——聂帝第七子、慕王聂沛涵私自调兵“英雄救美”,聂帝却并未大加处置,相反还破天荒地给两人赐婚,让一个北熙名妓嫁入南熙皇室,成为名正言顺的慕王侧妃。而且,这位名妓还和新登基的北宣帝王有些情爱纠葛。

  慕王聂沛涵出身行旅,军功赫赫,自封王来到房州之后,一直洁身自好,从没人见过他亲近女色。就连前两年娶的一房侧妃,听说也是他救命恩人的女儿,并不是为了男女私情。但这一次,他为了一个北熙的妓女闹得世所皆知,实在令人大为吃惊。

  而此事仿佛也成了一种风向标——聂帝对慕王偏爱的风向标。试想,如若不是真的偏爱有加,聂帝又岂会容许一个妓女嫁入皇室?且还不是一般的妓女,是一个曾与北宣皇帝龙潜时有染的妓女。

  一时之间,朝内纷纷传言,慕王将是南熙储君人选,连带他的侧妃——北熙名妓鸾夙的艳名也因此传遍南熙,风头盖过了同时期另一个传奇女性——云氏一族的出岫夫人。

  其实早在三年前,鸾夙就已艳名远播,与南熙第一美人晗初齐名,时称“南晗初,北鸾夙”。只不过如今,鸾夙的旧情人造反成功,做了北宣皇帝;她的夫君又是堂堂南熙慕王,便为她的魅力再添了令人遐想的一笔。

  就连出岫本人,也十分想要见一见这位与她齐名的鸾夙,不,应该是慕王府的“鸾妃娘娘”。

  大约是因为慕王大喜,最近他对沈予的监视好像松了些。出岫不禁盘算着,是否该趁这个时机将沈予送走。毕竟,聂帝肯松口让一个妓女嫁为慕王侧妃,这事太蹊跷了,也许慕王真的要做南熙储君了!若果真如此,四皇子福王绝不会坐以待毙,而他又是沈予的姐夫……这姻亲关系注定了文昌侯府与慕王势不两立。

  出岫越想越觉得沈予的处境不安全,正思忖着要如何悄悄送他离开……岂知二房花舞英又来了!这两个月里,她已来过知言轩四次,次次都是为了云想容的婚事。出岫磨不过面子,见过她两次,另有两次借口庶务繁忙,推说不见。

  可这一次,花舞英显然有备而来。她急匆匆闯入知言轩,被竹影和护院们拦着,便在拱门处连哭带号地叫唤。出岫敌不过她的泼皮招数,只得松口传见。

  花舞英抹干眼泪进门,一瞧见出岫便“扑通”跪地,切切道:“夫人!如今已是五月底了!我托您说的那桩婚事,又耽搁了两个月。您若再不开口,想容要熬成老姑娘了!”

  出岫早料到花舞英会这么说,此刻只觉得头痛,对云想容的好感也减了五六分。心道这位大小姐是个好样的,自己装作大家闺秀,推了亲娘出来折腾,还真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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